大湖恬静,波澜不惊。夕阳西下,有孤船自远道而来,撞破薄雾,露得船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好似城门板,顶了一对儿张扬狞怒的魔角。小的身型健硕,如铁打钢铸一般。
乌尔萨望向湖面,眼神略有些迷茫空洞,问向烛原“咱俩是走错了吗?双马镇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就是这地方,”烛原倒不惊讶“昨天你喝太多了,没听见我跟船工们聊天,他们说大概就是在那一战之后,双马镇就成了这样,成了一座鬼湖。”
“鬼湖?!”乌尔萨皱眉“什么意思?”
烛原自船舱里拎出来两副鲨皮水靠,丢了一副特大的给乌尔萨“据说是因为那场雨,连下了半个月,然后就成这样了。”
那豪雨天怒,叫人永世难忘。乌尔萨回想到他徘徊生死之间,沉浮在浑水血腥中,艰难寻到每一个人,依然不寒而栗。
“就算是发了洪灾,也不能一直不退啊,也没有人管吗?“乌尔萨摇了摇头,要甩开那回忆。
俩人动手换着水靠,烛原答道:“我哪知道那么细,他们都知道当年这里打了仗,地动山摇,动静太吓人,报了附近的笛原城又没人管,更没人敢接近这里,等后来雨停了,再过来看时就变了模样,一片废城浸在血水里,似乎是和旁边的大河连在了一起,水越涨越高,再也退不下去了。”
“不过附近十里八村儿的人都知道双马镇富庶,最后扛不住还是动了贼心。”烛原冷笑。
“嚯......跑这儿偷东西来了。”乌尔萨冷哼一声。
“是啊......”烛原也是无语“那帮人也不避讳,几杯酒下肚了,什么都说啊。告诉我一开始收成还不错,能找到些卖钱的东西,可后来下水的人开始隔三差五看见死人在水里游,更说有什么湖怪妖兽,吞了两条性命,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了。”
“哎哟!行啊!”乌尔萨眉毛一挑,略有些兴奋。
“都是庄稼人,说话不能全信。”烛原笑道“有贼心没贼胆儿,遇上点儿事儿就吓坏了,再以讹传讹,指不定就变成什么样儿了。”
“那场仗,周围的人了解多少?”乌尔萨问他。
“山王掠镇,战胜屠城。”烛原看着他“这就是他们跟我说的。”
乌尔萨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他们不会白死的......”烛原决然道“咱们会为他们取来公道的!”
俩人水靠换妥,又立在船头,乌尔萨看着幽暗湖水一笑,对烛原道:“我倒真希望有什么在水里,让老子活动活动筋骨!”
烛原笑着拍了拍他“走吧!到一时说一时!”
言罢,两人飞身跃入水中。
下潜三五丈,水不算浑浊。
二人皆手握月明石,罡气激发,月明闪亮,十丈之内,湖内景象清晰可见。
脚下影影绰绰,黑影扯动,两人交换眼神,继续下潜。
不过多久,烛原见到砖石地,斑驳破碎。他心知脚下踩的真真的是那双马镇的遗迹,罡气逆流,叫他根基扎稳。烛原湖底漫步,四周遗迹水族丛生,命运格局,换面延续。
他也无暇感慨,见乌尔萨迎面游来,二人漂在双马镇遗迹之上,感知全开,寻找异样气息。
水里无语,二人寻找的专心。游了大概一里,二人齐齐停在水里,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百丈外一尊石骸堆山上,一道气息安然潜伏,凶煞可怖!
烛原皱眉,若是他们所寻之物,气场未免太过平常,能掀起那般血雨腥风,是他绝不会相信的。那结果便只有一个,他瞥了眼乌尔萨,罗睺大汉摩拳擦掌,取下背负的巨斧。船工村民们所说的湖怪妖兽,还真是存在。
骨刃一对,滑入手中。这对兵刃奇特,到现在也不知它们的出处来历,却是陪着他熬过了双马镇的血战。鹿狞的大阳炎凶悍,也没把它们毁伤丝毫。如今它们在手中,叫烛原也有份安心和熟悉,颠沛流离之人,对这份感情自然无比珍惜。
乌尔萨见烛原手里骨刃在握,也是嘿嘿一笑。烛原阴错阳差与他们紧紧连在一起,事到如今,他地位仅次于屠勋,凭着人品心思还有卓绝武力被他人尊敬。
烛原蓄势,给了乌尔萨信号。巨斧撞水,激涌狂漩!暴烈奔杀,把那石骸堆山轰然劈碎!
巨影十丈,咆哮激荡!一尊妖兽迸射水流,裹挟石骸攻向二人!乌尔萨脚下罡气爆炸,送他撞破石骸奔流迎战妖兽。烛原侧身,让开水流,见那石骸崩落里电光骤然闪烁,展露妖兽真容。此妖在录,水中凶族!正是电盔娑鳄龟!
那屋房大小的王八盖子暴烈绽放电光,霹雳连片,怒斩几十丈!
两人皆是一惊!烛原不是没见过电盔娑鳄龟,可这一只的能量着实有些惊人了。他运足罡气,迎御电流,却不防身侧涌来一道狂潮,重重将他撞飞!
乌尔萨罡气破体!电光冲击,缠绕满身!罡气护甲虽悍,他却仍感到一阵麻痹,动作迟缓,被那电盔娑鳄龟一爪拍出百丈,撞塌废城遗迹。
烛原被狂流吞噬,百十黑影将他牢牢压制,利爪尖牙劈砍罡气却难透。一黑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烛原的脸,拼命甩动。
武士暴怒,灵穴大开!罡气疾旋,收敛水流,浑厚致密,压进黑影缝隙间!
湖底惊起一声巨响!水体爆炸,轰散狂流!烛原立在水中,四周尸骸沉落,血光点点,将他包围。
烛原看清那污秽的样貌,一丈多高,筋肉虬结,黑鳞遍体,尖牙泡眼。此妖不在录,烛原也是前所未见。
群妖不荒时,激震水流,扑杀烛原!
湖底废墟动荡!乌尔萨震破石骸立在水中。迎面激流冲撞!正见那电盔娑鳄龟拧身游来,血口大张!要把他咬成两截!
乌尔萨狞笑,双掌蕴积罡气,顶着水流冲向电盔娑鳄龟。不待那巨兽合嘴,双掌暴推!把那电盔娑鳄龟的头炸的粉碎!
乌尔萨擎着月明石寻向烛原,见那远处一团激烈攒动,尸骸溅射!
烛原疾影掠杀,招招爆头破腹,所过之处,妖兽尽死!
烛原杀戮正欢,乌尔萨却被远处一道细弱的青光所吸引,细细感受,一道气息飘散,古老而异端。
便在此刻,烛原已然杀尽妖兽游到他身边,这一战也算消耗了些体力,烛原拍了拍他,两人游上湖面,换口新鲜空气。
烛原抹了把脸,皱眉对乌尔萨道:“这事儿不对啊,这一年半载的感觉咱们遇上的妖兽怎么越来越多了呢?”
乌尔萨点头道:“刚才那只电盔娑鳄龟也是够个儿,头一次见到能电这么远的妖兽。还有你遇上的那些污秽,完全都没见过。在北境,这样的事儿可不多见啊!”
“都难说不多见,而是几十年都难遇吧。”烛原道“一会儿咱们多加小心!防着点儿这湖里别再有什么污秽。”
“我刚寻到了一个异样。”乌尔萨道“一会儿先去看看吧。”
“好!我跟着你!”
言罢,烛原深吸口气,跟着乌尔萨再潜入湖中。
扶风迅疾,日行百里,大河山川,转眼不见。
不停不歇飞了五天,洛疆乘坐的那一只终于坠向地面。
驭手名叫桑吉,待扶风在地上落稳,便起身去叩门,轻声道:“老板,咱们到地方了。”
震房的鼾声骤停,小屋里一阵轻响,洛疆推开房门,眼扫四周,不由笑道:“不愧是扶风,真是快啊!”
大光头跳下扶风,见那不远处湖水起波澜,层层叠叠拍岸滩。大湖浩瀚,名唤渤宴,正夹在北境与东境之间,借三道大河灌注,分别是那黑牙河,紫莺江和八玉江。
洛疆转首,身后翠竹成林,漫布整岛,还有姹紫嫣红,散落其中,鸟语花香,阵阵袭来,竹岛之名,因此而得。
此间美景,叫人心旷神怡。洛疆轻抚那扶风的脖颈,笑道:“多亏你了,才能这么快到达竹岛,有劳了!”
他转头对驭手道:“桑吉兄弟辛苦了,你可以回巴浦了。”
“不在这儿等您么?”桑吉问道。
“我得在这儿待上些日子了,我的兄弟们会过来找我。”洛疆笑道。
“那老板多保重,桑吉告辞了。”
巴浦汉子驾着扶风直上云霄,转眼不见。
洛疆背着行囊,沿岸滩而行,不过半日,眼前崛起一座灰色的水港码头,周遭变得热闹异常。湖上大小船只来往,上来下去的人形形色色,买卖杀戮。洛疆随着人流儿踏上一道宽敞的黑石大路,直入竹林深处。
日落月升,行至午夜,竹林中忽现灯火阑珊,高高在上。一座黑石大城,规模不逊色于双马镇,就立在这竹岛中央!
此城无门,唯有城门洞子幽深,里面一片光华喧闹,敞开怀抱欢迎四方来客。
洛疆嘿嘿一笑“让老子看看,现在都有些怎样疯狂的家伙在这里!”
他大步迈入城中,火光摇曳下,城上金字深刻,飞扬跋扈,正是四境闻名,游侠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