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心念急转。
方才畅快一式道法之后,体内真元鼓荡,明显较之先前减弱许多。
值此险境,就在他思索是否要拼着元气大伤,尝试揭开最后底牌之际,山谷中忽地又生变数。却是那百丈巨人般粟离王,原本魔威赫赫,鬼气滔天,暴怒如雷之声震撼山谷——但只一瞬,他竟猛地怔住,庞大恍如山峰一样的鬼气身躯,居然如同凡人遭遇可怕之物那般恐惧地颤抖起来——
“不!”
“不不!”
“——呃啊!”
秦烨一怔,瞬间狂喜,他立即联想到先前之事,显然另外两人已经建功!
紧接着,在其惊异眼神当中,那百丈阴魂凝结的巨人,浑身阴戾躯体居然如同通天山岳崩塌一般,一块块鬼气森森之构成不住往下跌落,撞在地上散成一道道阴魂鬼气,其中隐约有道道虚幻鬼影凄厉惨叫着消散!
阴风厉啸!
万鬼哭嚎!
前后不到一刻时间,百丈巨人竟生生轰然消散,便有一道黑红二色锦袍身影,自那半空无力地跌落下来!
——
山神庙内。
一道凌厉寒气刀芒闪过,那驻守巢穴之中的一个奇异阴魂被斩中,惨嚎一声变作飞灰消散开去。接着,在此山神庙最深的一座殿堂里,闪出一道鹅黄身影,双目流转间落到殿堂之上,一张供桌放置的那物身上。
“紫玄阴铁!”
那人正是金瓶儿,只见她惊喜出声,踏前几步,蓦地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又连忙止住脚,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脚步声响起,又一个身影跟着跑入大殿,只顾扶着旁边高大老旧柱子喘气,却是周一仙。
他刚喘上两口,目光从大殿之上那块神异之物掠过,随后停在周遭环境,口里“咦”地一声,连气也忘了喘。金瓶儿听得动静,回身过来:“老前辈莫非发现什么?”周一仙看她一眼,似有犹豫。
金瓶儿也不催促,似乎毫不着急那般,只开口说了句:“方才还听到外边莫大动静,怎地此时却安静了?”周一仙叹口气,倒不是担忧秦烨其人,因为如若他真有不测,粟离王麾下恶魂早便追了上来,哪有他们此时安然?
只是到了眼下境地,若不能重创甚至诛灭阴灵王,他们几个谁也无法从商南山走出去。便听周一仙扶须道:“姑娘倒是好眼力,竟发觉此处的阵法。”
金瓶儿面上不动声色,但眼中却有惊讶:“那阴灵鬼物,居然也懂得布置阵法保护此处?”周一仙闻言摇头,语气里也有奇怪:“老夫看此处布置,不像是为了守护阴铁。倒像是——”金瓶儿连忙追问:“倒像是什么?”
周一仙踏前几步,走入到金瓶儿谨慎停留之处更深的地方,又看了周遭一眼,道:“倒像是,为了困死某物而布置!”金瓶儿眼中闪过异芒。周一仙没再多言什么,外边猛然爆发的一股道家法术威能,让他心中有所焦急,便随即跨入阵法当中,一面细细地推敲着什么,一面挪动大殿之中诸多不起眼之物。
或是一块碎石,或是废弃烛台,便是右侧垂下一块破烂布条,也在他使劲之下扯了下来。片刻之后,山神庙外骤然腾起一股滔天魔威,而周一仙也站在了供桌之前。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供桌上面,一个托盘里放置着一块阴沉冰寒之物。其呈现底端大而上部小的塔形模样,有八面不规则侧楞,颜色深沉漆黑,却又似带着些紫意。只站立在旁边,就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阴寒气息。
最是诡异地,那阴铁上面,隐隐有着一层透明虚幻之物,不断变幻出似真若假的虚影来。
金瓶儿试探着往前踏出几步,果然那种叫她惊悚的感觉消失不见,连忙身形一闪,落在供桌前边,双目怔怔地看着托盘里阴寒神异之物,眼眸里竟露出痴迷之态来。周一仙看她这般模样,也知劝告无益,道:“姑娘,此物诸般邪异之处,老夫与秦小友也早已尽说,你若定要取走此物,那便将寄生其上的阴魂斩断吧。”
金瓶儿事到临头,居然也有些踟蹰:“老前辈,只是斩断阴魂便可了么?”
周一仙只看着她,没有说话。金瓶儿轻咬银牙,终是一声娇叱刀芒斩落,那原本似真若假的变幻之影,被那刀芒一斩,竟是迎风膨胀成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粟离王!只是他此时全无浩瀚魔威,反倒身影越发胀大,而后如同泡沫一般,“啵”地碎裂!
“不!”
“不不!”
如同雷鸣一般地轰响,震得山神庙深处大殿也为之晃动,但紧接着,那威势不凡的声音便成了绝望呐喊!
到了此刻,金瓶儿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颇为复杂转向周一仙,出乎其意料那般道了一声谢,而后屏息凝神,缓缓地、轻轻地伸手出去,将那一块“紫玄阴铁”拿在手中。那一瞬,她仿佛感受到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舒适与融洽,法力流转,便有一种与之通神的奇妙感觉!奇物更是通灵,竟也有一股隐隐欢呼之意,阴凉气息施放而出,让她舒适地闭了双眼,好半晌方才睁开。
“此物竟与我这般契合?果然合该我所有!”
金瓶儿痴痴地看着那块阴铁,口里喃喃地低语。忽地,她手掌一翻将那神异之物收起,俏脸一沉,蓦地转身过来。只见大殿之外,一道熟悉的凶戾身影撞开山神庙内诸般物件,直入大殿,目光一转便落到金瓶儿身上——
“可恶贼子!”
“立时放下神铁,否则吾便取你性命!”
正是阴灵粟离王!
其言语还未完全说出,便已然打出一道凌厉无比的鬼爪,“咔啦啦”划开大殿石板地面,攻向金瓶儿。原本心中一惊的金瓶儿,孰料见了此招竟是嫣然而笑,只身形一晃化作鹅黄虚影轻松便躲了开去!
“咯咯~”
“原来此物与你这般紧要,只是斩断共生,你便虚弱到如此地步吗?”
粟离王惨白的脸上十分难看,方才全力一击的虚张声势,不料只一眼便被看穿!他无论如何也未曾预料到,往日里自己耗费无数阴力也无法破除的禁锢,怎地这两个人类便轻易破了去?
须知禁锢,有时也是保护。
正因知此禁锢存在,他才并未防护此处,谁想今日竟为其所趁!
又见一道俊逸身影飞掠追来,粟离王低吼一声,双目里也冒出寻常伥鬼阴魂那般赤红之芒,而后两道平平无奇的黑气,袭向金瓶儿以及旁边更远一些的周一仙!
此一招,乃是粟离王天赋神通,自他诞生之初便会御使的一招。
金瓶儿初时不以为意,等黑气临体方才发觉不妥,连忙驾起银白流光飞身退却,谁想那黑云如同附骨之疽,根本无从摆脱!然而叫粟离王气愤欲绝的是,那黑气明明已经沾染到那人族女子身上,谁想竟有一道淡淡紫意,蓦地将那黑气吸收!
“岂有此理!”
粟离王怒极,还待再出手时,却已然不及!
金瓶儿飞身退却,一阵后怕,又自欣喜地摸了摸收起来的奇异之物,远远看了那追进来的人一眼,而后“轰隆”一击,斩开山神庙房顶,身化流光竟是直接没入云霄中去了。等那身后之人奔入大殿,只留下一阵轻笑话语——
“小女子此番能拿此物,皆赖二位之力也!”
“大恩不言谢,小女子这便离去,后会无期!”
来人正是秦烨。
先前粟离王吞噬阴魂驾驭邪法,却为共生神物被夺而元气大伤,自半空跌落之际几乎维持不住凝实鬼躯,勉力将周遭阴力吸纳,却也全无此前滔天之威。秦烨庆幸同时,也使出道法欲要就此将其诛灭。
不想粟离王使了一计,故作垂死拼命之态,唬得秦烨凝神戒备,他自己却悄悄化身黑云,直往山神庙追过来。等秦烨暗骂一声,连忙跟来时,见到的正是愤恨至极的粟离王以及那蓦然腾空飞掠而走的银白流光!
秦烨与此方世界所有人都有所不同。
因为前世经历,他仿佛早已先知先觉,旁观过所有人的命运。因为对原著酷爱之故,他天生便对此方世界的一个个人物有种下意识亲近之感。大竹峰时,这发源心底深处的亲近热爱,让他融入了师门,收获了此方世界诸多亲人。下山之后,心境亦然,却不想这般虚幻与现实交错的幻觉,叫他进退失据!
此时看着飞掠而去的银白流光,以及回荡大殿之上的余音,秦烨心中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不由懊恼:“记忆终究只是记忆,当不得现实,引以为戒啊,引以为戒!”如此片刻分神,回头却见粟离王飞身而起,路过一处竟俯身将那神情怔然的周一仙携裹一处,化作阴云欲要夺路而去!
“粟离,将前辈放下!”
秦烨怒喝一声,手中凝起剑光,却有些投鼠忌器,没敢随意斩出。那粟离王冷哼一声,根本不看身后,撞出大殿直往前行,却在一处枯井化身阴云往其中落下。秦烨连忙追过来,发现那枯井之下另有洞天,竟是一处洞窟通往地底深处!
粟离王似极为熟悉此地,进入之后根本没有半刻停留,哪怕携裹一人,也以极快的速度往洞窟深处而去。秦烨无可奈何,也只得紧紧跟随。不想地下洞窟除了起先一段略显狭窄以外,越是往下,反倒越发高大宽敞,又追一阵,却是在一处分岔口失了粟离王踪迹。
地下洞窟阴气甚为浓郁,秦烨花了一些时间,才从蛛丝马迹看出粟离王所选之路,不敢耽搁,急追过去。如是不断追近,又在新的分岔口停留,秦烨暗暗着急,但又没有别的好办法,约莫过去两刻钟左右,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深入地下多少,但周遭环境却猛地一变——
“此处,竟有一座地宫?”
眼前豁然开朗,乃是一处地下溶洞,前方巨石垒砌而成一座风格粗犷古老地宫,秦烨心中凛然,暗暗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