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的天际跳了出来,把越来越明亮的阳光洒满大地。
波光粼粼小河在村子的东头拐了个弯,像母亲温柔的臂弯,将小小的村庄轻轻地挽在怀中。
一座规制颇大的庭院矗立在河湾正中,三米多高的院墙上贴满了米白色的珍珠磁砖,显得阔气非常。
被朝阳映照的金漆大门上面新贴上两个大大的红色囍字,显然是这座庭院的主人今天有喜事。
院里院外张灯结彩、人头撺动,不时还有鞭炮声响起,和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显得格外喜庆。
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向院里走去,一座富丽堂皇的欧式三层别墅出现在眼前,喷泉、雕像,还有修剪得当的绿植鳞次栉比,显得既富有情趣,又彰显主人的品味。
但真正进入别墅之后,一些不合时宜的细节就会慢慢呈现在眼前,让人真正了解这座别墅的主人此时的窘境。
最为明显的是一个空字。
和雕廊画栋的别墅外观相比,空荡荡的别墅内部让人觉得格外突兀,第一眼的印象会认为这是一座尚未完工便匆匆入住的别墅。
没有名贵的地毯、没有昂贵的电器,甚至连最为基础的豪华沙发都没有,仅仅只有一些明显破旧、跟金碧辉煌的装修完全不相衬的普通家具,仅能让人日常使用罢了。
再仔细看去,那些来来往往看热闹的闲人也不是真心替别墅主人欢喜。
有不少人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容,还有一些人则冲着别墅内部的摆设指指点点,嘴里不时蹦出一些诸如“绣花枕头”、“活该”之类的奇怪字眼。
认真倾听片刻,便能从闲人们的嘴里打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里是东海市大河乡小河村,三层别墅是村子里最显眼的建筑,它的主人叫沈从武,小河村大户沈家的老四儿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本事人、大富豪。
据说,就在前年这个时候,小河村的这位沈家老四,差一点点就能成小河村甚至东海市排名第一的亿万富翁。
真的是只差一点点,前后只是一天而已。
一天之前,沈从武的公司即将被一家大公司并购,他手里坑来的股份待价而沽,据说价值亿万。
一天之后,那家大公司改了主意,代价收购了另外一家公司。
于是,沈从武手里的股份立刻变得一文不值,并且还因为之前的得意忘形而欠下大笔外债,最后被那些上门来逼债的债主们连家都搬空了。
要不是被他坑的那个人出手,他们家连这座空别墅也留不下来。
村子里没人同情沈从武,都说这是报应。
今天是7月20号,农历六月初八,是沈从武嫁闺女的大喜日子。
小河村,还有不少外村来的闲人都来看热闹,不光是看新娘子出嫁的热闹,还想看沈从武自已的热闹。
他们很想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场合,那个被沈从武坑了的人肯定会出现,到时候沈从武会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那人呢?
……
“三哥,咋样,阿泽答应了吗?”
别墅三楼一间小卧室里有三个人,其中一名身材极是富态但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正焦急地追问身前跟他面容有些相像的另外一名中年人。
这人就是沈从武,沈家老四,被他追问的则是沈家老三、沈泽老爹——沈从文,而另外那名年纪跟他们相仿的中年人则是沈泽的大舅郑学彬。
和浓眉大眼国字脸的郑学彬相比,沈家人的相貌更精致一些,即便身材明显发福了的沈从武,眉眼之间还能依稀显出往日秀气的模样。
身材瘦削的沈从文,则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挺直的鼻梁、柔和的面庞线条,如果不是那副土里土气的大框眼镜减分不少,这简直就是中年帅大叔的典范,颇能迷倒一些爱好此道的年轻迷妹。
相比而言,沈泽更多遗传了来自郑秀云的基因,卧蚕眉、国字脸,男人味儿是有了,帅气这方面却是比不上他老爹和其他沈家人。
眼见沈从文吞吞吐吐不肯利索回答,沈从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声音,用稍微严厉的声音质问道:“老三,我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磨蹭个啥劲儿,阿泽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倒是利索点给个痛快话呀!”
“阿泽向来听话,自然不会反对。”
没等沈从武脸上的喜色爬上眉梢,沈从文又来了个大喘气,差点没把沈从武气个半死。
“只是嘛,你那嫂子是个脾气暴的,说让阿泽非来不可,唉……”
长叹一声,垂下头,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我……你……”
沈从武浑身肥肉乱颤,显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从武缓过劲,坐回到凳子上拍着自已的大腿埋怨道:“老三啊老三,你说说,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是不是你当家,还是不是你作主,怎么能让一个老娘们摆布成这个样子呢……”
沈从武巴拉巴拉数落了沈从文半天,沈从文仍是低着头不言不动,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连旁边的郑学彬都看不过去了,不满地道:“沈老四,你别一口一个老娘们的成不成,那是我亲姐,也是你亲嫂子。
你说人家没规矩之前,先看看你自已有规矩没有。”
“郑老大,你也是个夯货!”
沈从武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用溜圆的牛眼瞪着郑学彬,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我这么做、这么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大家?
你可别忘了,当初签合同之前,可是你出主意把合伙合同偷偷换成借款合同的!”
“我……”
郑学彬张口结舌,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腾地红成一块红布,看着颜色倒比大门上贴的囍字的颜色还要正。
片刻后,郑学彬那对浓密的卧蚕眉倒竖起来,不甘示弱地拿话怼了回去。
“是,是我出的主意把合同换了,但我那不是一番好意么。阿泽干的那门生意不一定能成,万一要赔钱了,咱们两家赔得起,他可赔不起,换了合同不就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赔钱么。
而且后来我姐提出把合同改回来的时候我也同意了,只是因为你不同意才没改成而已。
我这个当舅的至少没坑自已亲外甥太狠,你这个当叔的才是坑侄子的行家里手。”
“你的想法真的只是这样吗?我看未必!”
沈从武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