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二人赶至皇家马场时,已近午时。
自大唐开国以来,击鞠在朝廷之内、军队之中可谓极度风靡,女皇帝武则天登基,此风依然不减,大有超越前人之势。每逢举办击鞠赛事,必定吸引举国瞩目,为了与这项盛大的赛事相匹配,皇家马场里的击鞠场自然也是规模壮阔,除了一块看台足可容纳上万人的主赛场以外,周围还大小分布着若干个供平日里练习和小型比赛的场地。
每逢盛大节日,朝廷必定举办此项盛事,皇帝也会带领众王族权贵御楼而观,各路人马料想今年也不例外,故此事虽然今日早朝刚颁布,但王公贵族、各地节度使早已提前做足了准备,入了神都,此刻正跃跃欲试。
击鞠盛典展露头脚,很容易受到贵人青睐,从而平步青云,这也算是升迁之道,所以只要有机会参加无不竭力准备,大展身手。此刻选拔赛虽尚未开始,但皇家马场内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旌旗蔽空,这阵势与真正的战场相较也丝毫不逊色。
一般来说皇帝不会亲自下场参与击鞠,故太子在众参赛者之中地位最高,阵营的战旗也最大,立于正中,远远就能望见。李客和陈无忌二人望着战旗寻了过来。李三郎、陈玄礼此刻头戴幞巾,脚穿长靴,身穿浅色窄袖袍,手持球杖,已做好了随时准备出战的准备,见李客、陈无忌二人连忙相迎。
选拔赛尚未开始,李客趁空把齐勒府上所查向李三郎做了禀告,李客言毕,李三郎长叹一声,缓缓说到“看来事情真如吾等所料,克多必是此案元凶,应尽快缉拿才是!但但他又到底藏于何处?”
午时初刻已到,张昌宗手持圣旨缓缓走到了选拔赛场,四周看了看,大声说到“圣旨到,众人接旨!”
众人皆跪。张昌宗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番与外藩比试,皆为一展天朝之威,此刻初选,众人须竭尽全力,最终选拔良才,以报皇恩,不辱使命。表现卓著者,赏十金!钦此!”
十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得十金那可谓一时衣食富足,这对王公贵族倒也不算得什么,但对那些普通的击鞠者来说可算是极大的诱惑,于是听罢圣旨,众人皆热血沸腾,大声齐呼“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昌宗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圣旨,走到李三郎面前,一施礼,恭敬地说到“太子贤明,其帐下击鞠队伍已多次夺魁,以微臣之见,今日就有请太子阵营先行出战,也好为众人做个表率,一展我朝天威,不知李司丞意下如何?”
李三郎还礼,答到“既然如此,那吾等自当却之不恭了!”说罢,一挥手,带着太子帐下的击鞠队策马进入了场地中央。这击鞠一事,要想获得胜利,除了击鞠者本身之外,这马匹自然也是重要,马的脚力、速度、体能和灵活性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比试者之间实力接近时,这更显得尤为关键。正因为如此,太子帐下的马匹都可谓是万里挑一,均是西域引进的良驹,体型高大健硕,出战马匹全部通体赤色,甚至没有一根杂毛,平日里都是专人精心饲养,此时站在场中可谓是威风凛凛!
李三郎向众参赛队伍一拱手,施以一礼,大声说到“在下不才,率先出战,愿一战者请入场!”原本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场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倒不是因为李三郎是太子儿子的身份令众人怯战,只是他的击鞠实力确实令人望而生畏。自从三年前李三郎参与此项赛事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在他手中夺得过哪怕一次胜场,单他一人也就罢了,他身旁的陈玄礼也是个中佼佼者,二者联手,实力可谓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此刻,谁都不愿一开始的对手就是他们,那无异于飞蛾扑火,故一时间赛场内鸦雀无声。
张昌宗见状,轻声一笑,说到“众位勇士的战斗精神怎么都不见了?”说罢,从怀中又拿出一块玉佩,举高说到“此乃不日前,外藩使节向陛下进贡的血玉,此玉佩巧夺天工,世间罕物,价值连城,陛下说了,如谁能表现优异,此玉佩就赐予那位勇士!”
那玉佩通体透亮,玉中有血色,一看就不是一般俗物,价值定当不菲,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此嘉赏,原本安静的场地内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梁王武三思也豢养了一支击鞠队伍,今日由武江带领前来参赛,此刻武江上前一步,大声说到“梁王府击鞠队请战!”说罢,向队伍一挥手,梁王府的队伍也策马进入到了场地中间。
张昌宗见终于有了挑战者入场,于是大声说到“此时是选拔赛,故不以时计赛,先入五鞠方胜!最终胜利者将代表天朝出战。另确保万无一失,成绩第二者为备选出赛队,众人听清否?”
“喏!”众人齐声喝道!
梁王为奉迎圣上,梁王府的击鞠队自也是不弱,从选手的培养到马匹的甄选都是下了血本,奈何近年来总是败于太子。今日的比试,正好新仇旧怨一并了结。
见双方集结准备完毕,张昌宗赛棋一挥,比试正式开始。双方众人也是铆足了劲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二十几匹跑动的骏马,骑手个个,驰骋于球场,手持球仗,争相击球,一时间场面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均有攻防,但始终未能入球,场边观战之人自也是看得热血沸腾。李客自幼也喜爱此项赛事的,他依仗着自身武艺高强、骑术精湛在平日里好友之间的比试倒也未曾输过,但他毕竟未受过此项赛事的严格训练,与李三郎等人相比,技巧性上必定欠缺,所以此时看得甚是尽兴,也惊讶于李三郎和陈玄礼的击鞠水平。
见久攻不下,李三郎示意陈玄礼将鞠传于自己,他接鞠后手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数下,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场上之人皆无法阻拦,快至对方门前时,突然一拉马缰,调转马头,防守者防范不及,又加上这突然的变向,一下不慎,居然从马上掉了下来,就在众人的目光被落马的防守者吸引住时,李三郎背向球门挥杖一击,这是背身击球打法,是击鞠中的高超技艺,能熟练掌握着不过数人,而李三郎此刻却出其不意的展示了此项绝技,鞠应声而入,太子队首先得分。
这一进球不禁让场边众人叹为观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客和陈无忌,场边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喝彩和欢呼声。正所谓先声夺人,这一球不仅从比分,更是从气势上重重地压制了对手。
武江见状,指着梁王队的击鞠手,在场边气急败坏地大声骂道“你们倒是上啊!快得分啊!平日里白养你们了?”场上之人见武江如此,自是不敢怠慢,从刚才的进球的惊愕中缓了缓神继续开始比赛。
可这人一旦失了势,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高下立判,众人皆还震惊于刚才李三郎的进球,现在只要李三郎拿球,对手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此时,鞠刚好到了李三郎的杖下,他又使出了刚才的绝技,运鞠于空中,策马飞奔,对手见状不妙,连忙数人过来协防争球,可这一协防,就彻底打乱了防守的阵型,但此时自然是顾不了那么多,免得李三郎长驱直入再得分。就在对方全力围击之时,李三郎将球挑起,巧妙一击,鞠从缝隙中被击打了出去,鞠并未飞向球门,而是来到了陈玄礼的杖下。因为合围李三郎,此时的陈玄礼周围竟无一人防守,陈玄礼抽起球杖便击,球应声而入,继续扩大了比分。
这再次的进球让梁王队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对手可不是李三郎一个人,还有陈玄礼。再次开球时,他们又把重心转移到了防守陈玄礼身上,结果可想而知,对李三郎的防守松懈了,他再次得分。梁王队算是彻底被打蒙了,他们不知到底该如何防守二人,防守其中一人只要稍作松懈,就被其出其不意。正犹豫间,李三郎球杖一敲,传给了本队的另一个击鞠手,梁王队的人员注意力都放在了李三郎和陈玄礼的身上,似乎忘了这击鞠一方可有十人,那人接到李三郎的鞠后顺势一击,球又进了,这第四个进球算是彻底摧毁了梁王队的心理防线。果不其然,再次开球后不久,李三郎再入一球,梁王队落败。
武江一脸沮丧,武三思本来想借着这支精心培养的击鞠队今日出彩一次,却万没想到这才刚第一场就被淘汰出局了,武江真不知道如何向武三思交代,此刻只能在场边大骂梁王队的击鞠者。
张昌宗大声说到“有请下一队挑战队!”
没有任何意外,太子队在李三郎和陈玄礼的带领下,兵不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众人对其二人的技艺无不叹服。
眼看挑战者越来越少,一个时辰过后,到场的挑战者皆已落败。张昌宗看了看已再无队伍,于是走到场地中说到“此番比试,太子帐下,技艺高超,如无异议,我宣布,此番的胜出者是”
“且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是太平公主!她身着击鞠男装,骑乘一马,缓缓走来,后随十余骑。
她来到张昌宗面前,说到“本宫也豢养一队,愿为天朝效力,不知可否?”
张昌宗连忙拱手答到“太平公主欲参赛,那是天大的幸事,自当可行!”
太平公主看了李三郎一眼,未再说话,可李三郎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不安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