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欲让太子李显和自己的父亲一同进宫面圣,但此事眼下并无真凭实据,若是冒然觐见,以陛下对太平公主的宠幸,别到时被太平公主反咬一口,落得个诬陷的罪名可就适得其反了,太子自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问到:“三郎,本宫觉得此事似乎有些不妥,是否还得再行商议。”
李三郎轻轻一笑,答到:“回禀太子殿下,是三郎没有话说清楚,吾欲请太子及父亲入宫见驾并不是只为弹劾太平公主之事,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冒然弹劾自是不妥。”
李三郎此话一时间让李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待太子再问,他接着问到:“那三郎是让太子与吾二人进宫所为何事?”太子听罢,也是轻轻点了点头,一起望向李三郎。
李三郎答到:“是希望二位向陛下进言,明日武决之事,为了彰显朝廷威仪,是否可以把观战人员的规模扩大,比如禁军、羽林军各统领及其家眷,如此一来,朝廷的盛事和天威皆可获得更大的影响。若是太平公主已经控制住了这些将领的家眷,那到时必定会有人向陛下上奏陈情,陛下也定会查实;若是太平公主敢把这些将领的家眷放归,到时太子殿下和父亲就密奏陛下,请其对这些家眷进行统一安置、保护,直到上元节结束,如此一来,定可使太平公主的计划落空。”
李三郎刚说罢,张柬之已是拍手称好,继续说到:“李司丞此计可行!如此一来,必能化解此事。另外,若是陛下真对武决之事也做足了准备,那她自然也乐意扩大观战人员的规模,老臣认为此奏陛下定会答应。”
太子和李旦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太子接着说到:“诸事已商定,明日事多,现时辰已晚,三位还请尽快回府休息,待早朝时吾与王弟一同进宫面圣!”
三人一躬身,答到:“喏!”一同离开了东宫。
入夜的神都街头也是有些寒意,在东宫门前拜别了张柬之,李三郎就一同进入了父亲的马车,朝自家的府邸缓缓驶去,负责驾车的是跟了李旦几十年的贴身奴仆。
李旦离开神都已一个月,他看着许久未见的李三郎,关切地说到:“三郎,近日以来,父王虽未身在神都,但汝所历之事也皆有耳闻,辛苦你了,父王看你似乎清瘦了许多。”
李三郎轻轻摇了摇头,说到:“谢父亲关心,为了朝廷这本是应该的。”李三郎也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两鬓间似乎又多了些白发,人也消瘦了不少,于是也关切地说到:“父亲此去白马寺,想必也是不容易,回神都后要保重身体啊。”
李旦摆了摆手,说到:“这些事就先不提了,本王有一事问你。”
李三郎答到:“父亲请问?三郎定知无不言。”
李旦没有立即发问,而是掀起了马车的布帘,向马车外望了望,现在已是夜深人静,神都之内早已宵禁,路上已无任何行人,只有几处民宅还稀疏的亮着灯,李旦本没有必要观察车外,但也是为了确定,料想他将问之事,必是重大,这一幕也自是看在李三郎的眼中。
终于李旦开口小声问到:“三郎,眼下只有吾父子二人,父王所问之话,汝不必掩饰,心中真实所想尽皆告知父王即可。”
李三郎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到:“尽管放心,父亲所问三郎定如实回答,若有虚言,让儿臣。。。”
李三郎似乎要赌咒发誓,李旦连忙抬手阻止住了李三郎,然后缓缓说到:“三郎不必如此,如实相告即可。父王是想问你,当今大位之争汝如何看待?”
李旦这突然一问,自是出乎李三郎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父亲只是问他关于近日以来神都诸事的看法,却没想到而是直言问及大位相争之事,一时间有些措施不及。其实此事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至少是没有想得那么明白,于是有些支吾地答到:“回禀父亲,依三郎之见,太子现已是储君,吾等应匡扶之,助其顺利早登大位即可。”
李旦摇了摇头,继续轻声说到:“汝没有说真话,难不成连父亲也要隐瞒。”
李三郎不知父亲此话是何意,要说李三郎自己没有想清楚此事是真,但要说刻意隐瞒父亲倒是假,于是李三郎连忙在马车中跪地,头磕到了地上,焦急地说到:“父亲明鉴,三郎实在没有隐瞒,只是不曾细想此事罢了。”李旦看着跪地的李三郎,倒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伸手扶起了李三郎,继续说到:“三郎不必惊慌,今日之事父亲也只是与你叙谈罢了,不必如此。”
李三郎惶恐地起身、坐下,继续说到:“三郎恐父亲误会,三郎绝不会欺瞒父亲!”
李旦继续说到:“本王知汝不会欺父亲,本王换个方式问你吧。汝认为若是武三思最终夺得大位,如何?”
提到武三思,李三郎不免露出了鄙夷之色,答到:“那武三思老奸巨猾,实无任何真才实干,这些年凭着与陛下的关系才窃居高位,在高位之上不思百姓疾苦,只知鱼肉盘剥,若是他得了大位,势必天下大乱,黎明百姓惨遭荼毒;况且此人乃武氏,如此一来,吾李唐江山就真算是拱手让人了,断不可让其夺位!”
李旦听罢,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到:“吾儿有此等见识,父王也甚是高兴;但父王要提醒汝一句,武三思确实不足为虑,但他在宫内有一强援,汝可绝对不能轻视。”
李三郎点了点头,问到:“父亲指的可是那上官婉儿?”
李旦答到:“正是!此女才华横溢,在陛下身边经营多年,陛下对其异常信任,市井间多有传闻其为巾帼宰相,她在陛下眼中的分量可不清,可父王却不明白,她为何会愿意与武三思之流私通,故此人不得不防!”李三郎听罢,一直默默点头,李旦望了望李三郎,继续问道:“近日以来,有一种传闻是太平欲效仿武皇,以女子之身夺得大权,登基称帝,汝如何看待此事?”
李三郎思考片刻,继续答到:“想必父亲也是听到了这样的传闻,故会暗中查访太平姑姑吧?”李三郎的聪慧自不用多说,李旦的一句问话就让其猜到了李旦之前的所行之事,李旦也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李三郎继续答到:“太平姑姑一直以来对儿臣都还不错,但近日以来,她却似换了个人一般,诸事暗中对儿臣不利,经父亲这么一听醒,儿臣也认为其多年的野心似乎要开始转变为真实行动了。”
李旦听后不免轻叹一声,说到:“父王这个妹妹从小得父亲和母亲宠爱,太子与本王也是对她疼爱有加,造就了她这么一个脾性,料定她迟早也会有此打算。但三郎,父王问你的不是她会不会夺位,而是若是她夺得大位,会如何?”
李三郎继续答到:“依儿臣之间,太平姑姑确实没有治国之才,虽她是李姓,但一旦江山落入其手,料想也难有大作为,日后必定生出诸多祸端。”
李旦听罢,也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到:“那当今太子呢?”
这个问题对李三郎确实有些为难,毕竟他一直辅助的都是太子,若是此刻对其妄加评论,似乎有些不敬,不过是父亲相问,他也只好直言,于是说到:“太子为人忠厚,虽无经天纬地之雄才,但比起太平姑姑和武三思,也定是更加合适的人选。”
李旦听罢,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到:“汝心中就再没有其他人选?”
李旦这句话的分量可不清,这是在暗示李三郎要弃太子而辅他人,但这个他人又是谁呢?难不成?李三郎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大惊,他目光惊恐地望向自己的父亲,惶恐地说到:“难不成。。。父亲。。。您想?”一瞬间,李三郎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恐怖的是,若是他父亲李旦想要重登大位,那这段时间以来,神都的种种事端难道是出自他父亲之手?这克多难不成是受命于自己的父亲?若是他父亲真的有心于此,他又将何去何从?随父亲一同叛乱,还是揭发自己的亲生父亲,保住神都不生祸端!一时间,他百感交集,思绪一片混乱,一边是国家百姓安定、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此刻的李旦倒显得神色平静,看着李三郎缓缓问到:“若是父王有心于此,三郎又将何去何从呢?”说罢,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李三郎。
李旦此问彻底把李三郎逼到了悬崖的边缘,他将如何作决断?这真不是一时即可下的决定,按理来说,若是他的父亲能登大位,那日后对自己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么做必定引起朝廷动乱,无数的朝臣、军队、百姓都会成为这场政变的牺牲品;况且克多到底是不是跟父亲有牵连,他还拿不准,若是父亲真的与克多有关,那他身边之人如李客、裴旻、陈玄礼、张九龄是否还会助他,他完全不得而知,匆忙间,李三郎竟然不知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