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外宗,符院。
荀川回到屋里已经五天。
这五天来,他闭门不出,除了每日以拇指食指端剑的两个时辰外,其余时间皆用来打坐入定,凝练修为。
好在提前去兑换处买了一份仙餐,不至于饿着肚子。
入宗半个月,荀川的气力又增了不少。
以往用两指箍着剑柄端剑,最多一个时辰便止不住颤抖,如今已能端满两个时辰。
这与修为无关,修为的增加并不能增长本身力气,只是让灵力更强而已。
“先炼臂,再练腕,后练指,进而练筋骨内劲。”
“等这些全练完,便能使身体与意识完全同步,不再需要反应时间……”
“方丈大师曾说,这世上有许多功法对身体要求极高。身体控制力不足便无法修炼。比起仙家专注于道法,佛家更偏向于修炼体魄!”
缓缓睁开眼,调整内息,使经脉中的灵力缓缓回落丹田。
相较于刚开四轮二脉时,荀川的灵力显然凝实了许多,这表示他的基础已十分稳固。
“五天了……”荀川起身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那棵饱受折磨的桃树。
“聂兄恐怕连脐轮都开了吧!毕竟他不需要筑基……”
“还是仙骨好啊!”
一阵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荀川伸手将窗户关上,端起水杯饮了一口,往门外走去。
一连几天足不出户,那几个轮班的跟屁虫早觉得不对,几次偷偷绕道窗前窥视,见荀川一直静默打坐不曾离开,这才放心。
一出门,竟发现足足三个人分站在几个拐角处,连避都不避,六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荀川顿时掩面,哑然发笑:“真够明目张胆的……”
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一小段。果然,三人同时聚到一处跟了过来,与荀川保持三丈距离紧跟着。
荀川眼神一冷,瞬间回头,那三人纷纷脚步一顿,见他目光冰冷,连忙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我说你们仨……有完没完。”荀川挠挠鼻尖,笑着抱胸道。
三人往后退了一步,中间一位个子稍微高些的撑起勇气,卡顿道:“我们走我们的路,与,与,与你何干?”
“与,与,与你何干!嘁!”荀川撅起下嘴唇模仿道。
那男子脸色瞬间涨红,却又无可奈何。
荀川往前靠近了些。那三人心里一咯噔,忙又后退几步。
“你,你,你想干嘛!”
“我只管走我的路,关你屁事。”荀川暗自窃笑着回击道。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又窃窃私语了几句,而后各自往不同方向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爷去撒尿,再跟过来,戳烂你们狗眼!”荀川抬着下巴,昂昂道。
言罢,他转过身往一处小坡走去,三人则依然远远跟着。
溜了他们一圈,荀川有些烦了,便往一块巨石后头走去,接着解开腰带开始撒野。
巨石后头便是下坡,荀川被挡,不见身影,三人怕他顺着下坡跑了,连忙加快脚步赶来。
见坡下无人,便齐齐探着脑袋往巨石后一瞧。
这一瞧,正好了看了个真切。
也未觉有风吹过,荀川却忽而裆部一凉。左右一看,自己竟被三颗脑袋赤裸裸地围观了。
五日累积的尿意正旺,“覆水难收“。
偏偏几人发了愣,瞪大了眼,也不知回避一下,荀川脸皮子薄,羞得一抖,滴了些到鞋面上。
原本就不爽的他,瞬间大怒!
“三只天杀的呆鸟,犯了窥阴病的无耻贼徒,待外公尿完,若不剖下尔等一层狗皮,安能饶恕!”荀川阴着脸怒吼道。
三人一惊,连忙将头缩了回去,拔腿就跑。
“休走!有本事看,倒没本事挨揍吗!这回定让你们躺个一年半载,好见识见识外公手段!”荀川大喊道。
三人闻言,没了命似的脚底灵力拉满,各自散开消失不见。
好一会儿,荀川解完手,几人却早已跑地无影无踪。
“凡事都得有个理由,尤其是打人这事,不过这下理由够充分了!若下次再跟,荀外公定赏你们一人一拳,好生招待招待!”
将腰带扎好,荀川又往桃树附近走去。
多日未曾练习芥子感应篇,今日一定要好好练一练。
芥子感应篇不仅能使花草吐出元气,供自身吸收,同时还能提升自我对自然的感知。
随着修为提高,感应的数目便越来越多,但感应的效率反而会降低。
“当我只能感应三个芥子时,需要一炷香时间。六个芥子时,同样是一炷香。而九个芥子却要一炷半香时间。”
“这与本体对自然的亲近力有关,芥子过多,亲近力便会分散,导致效率降低。”
“据感应篇记载,当亲近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无需耗费时间,仅仅一个念头,便能将草木中的元气提取出来。”
“若境界足够高深,甚至山川湖海中的元气精华也能提取调用。”
“佛道之所以能在仙道大盛之时,依然保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此术功不可没!”
荀川想起关于仙骨的叙述,除无需筑基外,上品仙骨在战斗时,灵力的回补速度也极快。除非过量消耗,否则几乎不会有力竭之时。
“我作为下品凡骨修士,在这块存在巨大短板。芥子感应篇能够极大程度帮我弥补缺陷,一定要勤加修炼才是。”
跃上枝头,荀川打坐闭眼,如今的他已能感应花草十二株。
但他这次没选择加大感应量,反而持续缩减,回归三株,重头练起。
不为吸收元气,只为提升感应的速率。
……
下宗,新雨苑。
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的尤亮推开房门,三阳鉴的光直射眼中,他抬手一挡,微微有些刺眼。
“该死的荀川!”尤亮低声暗骂,说完猛地咳了几声。
他捂着胸口,就连一呼一吸都疼痛无比,整个人微微颤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添几分煞白的病态!
“我一定要你好看!”尤亮咬着牙,用手扶着门框,深吸一口气后,往口中扔进一枚凝气丹。
灵力快速护住尚未完全愈合的裂骨,脑袋一片昏沉。
半晌。感觉舒服了一些,他径直走出门外,往秋暝苑而去。
……
秋暝苑,下宗最高级别内苑,除各大执事长老外,只有下宗弟子中的佼佼者能够入驻其中。
荀川在符院的屋子只有一小间,与凡间的客栈一般。到了新雨苑便是有着内外之隔的大屋子。
而秋暝苑,每个弟子都有各自的小别院,甚至有书房、花园和厅堂,整体格调极高。且苑中弟子也有相应特权,可带家仆或侍从一同入宗修行,伺候日常起居。
其中一处的门牌上,正写着蓝贝二字。从院门把手上的衔金玉辅首就能看出,此院主人极有身份。
厅堂中,一男一女左右分坐于客座之上,一个穿着水蓝色道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正翘着腿坐在主位,正是下宗弟子里排名第四的蓝贝。
而厅堂中央,则跪着一个微微佝偻的五荀男子。
“事情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还没查清么?”蓝贝往嘴里扔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道。
“那松灵观主的嘴实在紧……之前看在贝公子面儿上,说答应帮我们查查,之后便没了音信。”那佝偻男子不敢抬头,匍匐在地微微颤抖道。
“所以呢?”
听蓝贝的语气冰冷,佝偻男子连忙抬头摊手道:“奴才们哪儿敢质问身为宗门长老的松灵观主,催问了他多次,却始终不肯开口,我们也不敢……”
“一帮废物!”蓝贝一挥袖,一道劲气冲出,将那佝偻男子掀得倒翻了几个滚,一头撞到门槛方才顿住。
“那松灵不过是个外事长老,有何地位可言!若不是我尚未进入上宗,定将他捉来盘问!你们这群贱奴,真是给我蓝府丢脸!”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佝偻男子连忙往前爬了一段,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抽去。每一下都极重,直至抽出血来。
“好了,要打只管滚回去打,少在我面前表演。先说说,三弟伤势如何了?”
“玉公子的腿骨已经接好,吃了您给的丹药,虽然情况好转,但还未苏醒。大夫说,至少还得静养三五个月方才有……苏醒的可能……”
“滚!!!”蓝贝闻言大怒,口中吐出葡萄皮,对着那佝偻男子额头扔去,竟砸的他瞬间鲜血淋漓。
男子捂着脑袋,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便逃了。
“蠢材!蠢货!蠢驴!”蓝贝怒极,猛地一拍桌子。
“蓝师兄莫急,打伤令弟之人迟早会被揪出,且让他先逍遥一阵。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女子起身安慰道。腰上挂着的赤狐佩,以及那温柔的声音,正是狩院温芜荑。
“据我所知,蓝师兄对这位胞弟疼爱有加,若非拳拳在念,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坐在温芜荑对面的金冠男子同样起身道,不是旁人,正是荀川那日在丹坊中见过的赵阔。
“罢了!”蓝贝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低眉略带失落地看着赵阔道:“赵师弟今日上门,有何要事?”
“这是近半年的分红,请师兄笑纳。”赵阔谄媚着走上前,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方一人宽的小木箱,给蓝贝递了过去。
“这还不到腊月,以往都是年前送来,何故今日提早了?”蓝贝接过问道。
“这半年收成颇丰,今日正好上门,便提早送了。等到了年节时,师弟再送份薄礼来,日后还要多多仰赖蓝师兄威仪!”赵阔呵呵笑道。
蓝贝满意一笑,点点头,将木箱打开。灵力一扫,足足八百枚半黑半黄的长生币。其中有几枚甚至发出灵光,显然是长生币中的上品。价值极高!
“这数量,怎比以往多出六成之巨?”蓝贝一愣道。
“这都多亏了蓝师兄撑腰,又有像温师姐这样的大人物帮衬,师弟在符院、狩院和牧院的生意才得以进行得顺风顺水。”赵阔拱手作揖道。
“要谢就谢蓝师兄,我也没怎么帮你……”温芜荑微微侧过身,躲了他这一礼。
赵阔尴尬一笑,又坐了回去。
“不错,很好!待我他日入了上宗,加上温师妹帮衬,你或许能试着经营一番下宗甚至纹师楼的生意。”蓝贝将盒子收起道。
“真的吗?那小弟在此就先多谢二位师兄师姐了!”赵阔笑的脸皮子都抖了起来。
温芜荑则微微一愣,似乎微有不悦,看向赵阔的眼神多了几分厌烦。可转头看着蓝玉时,又满脸温柔笑意。
“话说回来,赵师弟今日上门,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
“哦?不知是何事?”
“咱们下宗最近卖符的人还真不少。上回是满符力的桃木符,这回可是连铁木符都出了。”
赵阔心中一喜,又一次起身道:“其实今日师弟前来,为的也是这件事。”
“上回那高品桃木符一出,符院的生意几乎瘫痪,所有底符尽数滞销,往日找我购符的师兄们纷纷不屑一顾,无人问津!现在已经积累了一大批库存。加上收购价格比市场价高,已经亏了不少。”
“此番又出了铁木符,原本从我这进购铁木符的师兄也不再购买。”
“照这么下去,不出几个月,符院几年经营必将毁于一旦。”赵阔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
蓝贝闻言,也跟着眉头微蹙。
这些生意,说是赵阔的,实际赵阔不过在帮着经营打理,只占区区两成而已。
赵阔精明的很,哪里能亏到他头上。亏来亏去,亏的都是自己的钱。
“你怀疑卖符的是上回让我查的那人?”蓝贝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但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为何?”
“符院弟子是五院中最为落魄的一群,这一点蓝师兄也清楚。但此人资源颇丰,入宗不过短短半月,修为几乎与我相当。甚至还到丹坊里买了通元丹,普通弟子绝不可能,除非是某位长老的亲戚或子嗣。”
“但您调查后直言他没有背景,只是普通人,加上他力大无穷,犹如天神下凡,在符院声名显赫,风光一时无两,实难令人不起疑心!”
思量少许,蓝贝又问道:“你可查过这些底符的源头?”
“查过!此符为程师梅所出。弟子找到他,他却说是外宗某位长老的手笔,但又不肯告知是哪位长老。”
“程师梅……”蓝贝眯起眼,而后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男子从后堂跑来。
“师兄有何吩咐?”男子拱手道。
“赵斯,你去一趟竹喧苑,将程师梅唤来,就说我找他!”
“是,师兄!”男子转身走至门外,一蹬脚瞬间飞起十丈高,往竹喧苑掠去。
赵阔眼睛转了转,拱手道:“其实没那么麻烦。若蓝师兄首肯,我便去将荀川解决了,以绝后患。”
温芜荑一听,顿时眼睛微微睁大。
蓝玉抓住她的表情,连忙对赵阔使了个眼神,而后缓缓道:“几张符的事,不至于伤人性命。最多教训一顿便是!待我问问清楚!”
不多时,赵斯便回到了苑中,在厅外拱手点头后,便径直回了后堂。
很快,程师梅的身影也出现在苑中。看着厅内三人,他脚步一顿,隔空道:“蓝师兄找我有事?”
“程师弟进来说话,许久不见,你也生分了!”
“是。”程师梅拱手,进入厅中,但只是站着并未落座。
蓝玉起身,从乾坤袖中取出两枚长生钱扔给程师梅道:“问个问题,就当师兄跟你买个答案。”
程师梅一看,心中顿时一喜,连忙将长生钱收起。
长生钱和昆冈钱不同,因为数量较少,很难用昆冈钱换到。虽说一枚可换一百昆冈钱,但市价一般都远高于一百。
“不知蓝师兄想问什么。若我晓得一二,定知无不言!”
“听说你最近在卖符?”蓝玉又从碗中捏起一块葡萄扔进嘴里。
程师梅一愣,顿了顿,从袖里取出三张铁木符道:“是!不过已经卖完了,我手中也只有三张自用,若蓝师兄想要,定当双手奉上。”
“不不不,师弟多虑了……”蓝玉噗嗤一笑,吐出葡萄皮,摆了摆手。
“那蓝师兄这是……”程师梅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我想问你的是……”
“这符,师弟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