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选定新君!”
在场的众臣大多都没有想到韦文忠会在此时提新君之事,毕竟公子钦十日前才刚刚继位。
就在朝堂陷入一片喧哗之时,一名刚刚还表示要肝脑涂地、为国尽忠的大臣走出列来。他先是向韦文忠躬了一身,然后便起身说道:
“老丞相,十日前我国新君钦公才刚刚承继大统,如今,钦公被虏仅仅七日,便要再选新君,国君更迭如此频繁绝非梁国之幸也。”
众人闻言,纷纷向发言之人望去。
却见,发言之人正是新任国君钦的三舅父石磊!
一月前,国都被破,西戎席卷财货后迅速退出国都。正是公子钦娘舅石家力主先立公子钦为新君,以安天下臣民之心。现在,轮到公子钦被擒,石家则成了另立新君的最坚定反对者。
站在这朝上的都是明白人,韦文忠对眼前一切更是心中了然,他知道,若想册立新君,以石家为首的公子钦一系外戚集团是必须过的一道坎。
眼见是石磊首先发声,韦文忠心中反而一松,他略一沉吟后,沉稳地开口道:
“一月前,国君徽公被虏之时,令兄石荣大人劝服众大臣的言语曾流传于朝野,老夫当时虽人在山野,却也有所耳闻。
若传言无误,当日,石荣大人就在这大殿上曾言道:此次破城,西戎并不恋战,虏劫财物后便立即退走。西戎战马日行百里,即便此时集结兵马也已无法追回国君。而且,即便我军追上西戎贼兵,一旦两军短兵相交,西戎若以国君为质,我军又当何去何从。”
听到韦文忠原原本本地将自家大哥一月前的话音当面重复了一变,石磊面色便是一红,虽不知该如何应答,但他还是憋着劲说道:
“那也不能放着国君不管!”
韦文忠听到这句,双眼微微一眯,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道:
“石大人,老夫何时说过不管国君了?”
听到韦文忠语气不善,石磊心中一颤,他强哼了一声后,终究没有再做回应。
韦文忠见状,也没再理会石磊,而是一转身,对着朝上众人说道:
“一月前,石荣大人的话说的已是十分透彻。老夫这里再引申一句,西戎掳我君臣,必有所图。所图者,无非金银财货、土地人口也。
若我梁国不速立新君,待他日西戎使臣来到,与我梁国就被掳国君亲贵谈判,我梁国众臣又有谁能言,有谁敢言?!”
听到韦文忠此问,在场之人无一人能够应答。
韦文忠见状,则继续说道:
“速立新君,一来是防止他日与西戎谈判时,西戎漫天要价。二来,立新君方可安民心,固国本。
如今梁国诸多乱象,诸位大人有目共睹。新君立,政令便可通行,诸事便可理顺。若不立新君,我朝廷所下之令则永远师出无名,国内某些府县各自为政之势便不能得到有效遏制。”
说到这里,韦文忠有意无意扫了石磊一眼,随后便继续说道:
“另外,诸位大人应该非常清楚,如今西戎虽已离去,但晋楚两国纷纷以戡乱之名陈重兵于我国边境。
晋楚两国图谋我国已久,若国内局势不能迅速稳定,一旦晋楚借机进入我国境内,到时恐怕晋楚之害更甚西戎之祸!”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的众人面色纷纷变得难看起来。毕竟,梁国长期以来一直在晋楚两国之间夹缝求存,晋楚两国在群臣之中的积威要远胜于西戎。
但即便如此,朝堂之上的众臣依然没有人愿意轻易表态。毕竟,国君一事,牵扯甚大,如今梁国又内忧外患,在没有看清各方实力之前,实在没有人敢轻易下注站队。
就在事情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大殿之外传了过来:
“韦相所言都是谋国之言,老夫赞同速立新君。”
听到这个声音,朝中众臣心中都是一动!
韦文忠更是嘴角微微一上扬,他急忙转身,向发声之人躬了躬身,道:
“吕太师!”
这进入大殿之人,正是梁国三朝元老,位居太师高位的世族代表吕国清!
眼见韦文忠行礼,吕太师也微微躬身还礼,然后对着朝中众臣言道:
“君为国之根本,频繁立君虽于国不详,但为梁国计,老夫仍然赞同再立新君。”
听到吕太师此言,朝上众臣面色各有变化,终于几名吕太师的在朝弟子首先从朝臣中走出,双手一拱,道:
“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
有了这些人的附议,一些世族官员在思索一番后,也纷纷站出列来。
眼见附议的大臣越来越多,石家一派面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终于,大殿之中附议的朝臣超过了一半之数。吕国清则在此时悠悠将身一转,直接面向着韦文忠问道:
“韦相,老臣虽赞同你拥立新君之策,但自半月前我国都被破、国君被虏以来,几位公子几乎都被西戎所擒。即便是公子钦也是因为身在封地才幸免于难。
现如今,我梁国之内已无徽公直系子嗣,若在此时立新君,不知韦相想推举何人。”
听到吕太师此言,朝上登时一静。
石磊虽本能地想站出来,对吕国清言明,连立君问题都还没有敲定,何来人选之争。但考虑到吕国清的地位,他还是没有出声。
另外,现如今梁国局势就如吕太师所言,国都被破,徽公直系血脉几乎已被西戎掳劫有空,只有几位远在他国为质的质子。但若选质子为新任国君,恐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在这种情况下,石磊也很想知道,这韦文忠究竟想推谁人上位。
见到众人的惊疑之色,韦文忠又岂会不知道众人心中的顾虑。于是,他转身面向朝中众人,开口道:
“太师所言,文忠也苦思良久。如今,徽公直系血脉要么被西戎所掳,要么在他国为质。
眼下局势,向西戎索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若迎接质子回国继位吾恐引起更大的动乱。毕竟,晋楚两国皆有我国公子为质,我国一旦选定一国质子,必招另一国之记恨,甚至会以戡乱之名直接引兵入境。”
听到这一段,朝中大臣纷纷变色,而站在一旁的石磊则是借机插话道:
“既然如此,要我说,还不如集结一支精锐骑兵,深入西戎,救出国君,这才是正道!”
韦文忠闻言,不由狠狠瞪了一眼石磊。
石磊被韦文忠一瞪,却也没有退缩,对视着韦文忠。
吕太师见状,则是独自上前一步,挡在了石磊与韦文忠之间,开口道:
“听韦相所言,必已有应对之策。韦相不必太过顾忌,大可直言,我等皆愿洗耳恭听。”
听到吕太师此言,韦文忠不再理会石磊,向着吕太师一躬身,随即又向着朝中诸位大臣一拜道:
“老太师,诸位大人,自三年前,老夫致仕以来,本已不问朝中之事,欲终老于山野之中,奈何恰逢国家大变,我韦文忠身受梁国三代国君大恩,断不能眼见我梁国山河就此破碎。否则,他日我等又有何面目面见梁国的列祖列宗!
老夫今日斗胆,在朝堂之上擅言立君之事。若他日有僭越之责,老夫愿以这具残躯愿一力承担。”
听到韦文忠的这段话,原本神态自若的吕太师不由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