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断的宝月,让泠心烦;散乱无序的部落,让天羿头痛;但这些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带给铁熠的混乱。
艾荻,艾岱的堂妹,艾塔的亲妹。凭着兀鹫山的名气,在无法无天的临月城,自然是个刁蛮带刺的主儿,况且她还是个美女!
只说那天,她正在城中撒泼打滚,却突然听到传来噩耗,说她哥哥被人杀了,当即是急怒冲冲,回到兀鹫山。
本来,当个马匪就得有马匪的觉悟,随时被杀那是正常,但问题是,艾荻一听说是在自家山上,被个名不见经传的脚夫用根棍子捅死,那也太丢马匪人了!
于是找到艾岱,狂发一通女人脾气后,见艾岱是一点报仇的心都没有,最后又急又气地说道:“你不去给哥哥报仇,那我去!”
“你去?去哪儿?你成天到处乱跑的,人家早走个把月了,上哪找去?!真想报仇,就老实在山上呆着,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人家一根草都能杀死你!”艾岱当即吼道。
这不,一路唱着小曲儿的铁熠从月都回来,过了临月城,还没到兀鹫山脚,就见一人横刀立马,站在路中,大声喊道:“都站住!打劫的!”
这人,当然是前来报仇的艾荻了。
因为这次送的是战马,一匹都丢不得,遇事都得格外小心。所以殷贳当即让队伍停下来,举了腰锅正要过去,却听艾荻又喊道:“锅头不要过来,我不要马,只要人!你们有没有个叫铁熠的,叫他滚出来!”
点名抢人,这还是殷贳头遭碰到!铁熠也没等殷贳吩咐,就骑了马过去,离了十几步,站住后说道:“喂,这位女好汉,你抢劫怎么不按套路说台词的!至少让得我晓得你是开山的还是栽树的呀!”(开山是蹿匪,栽树是惯匪)
“不用跟你那一套!快滚下来受死就是!”
“哦,那你别急,我这就过来。”说着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还等铁熠走到跟前,那艾荻就唰的一刀过来了!铁熠一闪身躲开,艾荻掉转马头,又是一刀,可铁熠哪可能让她砍到,一闪身又躲开。
接连几下,见骑在马上反而不灵活,艾荻便也翻身下马,挥刀就朝铁熠追了过去。要说这宝月,能追上铁熠的还真没几个,越追是越远!
等距离二三十步了,铁熠才站下来喊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砍?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呀!”
“你杀了我哥艾塔,所以我要杀你!”艾荻说着,举刀就砍了过去。
“不会吧,艾塔那么丑,你却长得这么好看,骗我的吧!”铁熠边躲边说道。
“你用根子杀死了他,我是来报仇的!”艾荻是边砍边说道。
“我跟艾塔是比武,你要报仇,也总得给我根棍子吧!”
“不行!这儿找不到棍子!”
“那让我拿根草行不?”
“不行!艾岱说你拿草也能杀人!”
“那我可要逃命了!”
“不行!你快给我站住!不准跑!”
“那好吧,俗话说‘五步杀一人’,我多让你两步,三步之内,你要是杀得了,我就让你杀!”
“说好的呀,三步!你站住,不准耍赖!”艾荻这才停手,说道。
铁熠也真的站住,那艾荻捉刀慢慢走近到离两三步时,突然就挥刀冲上去一通乱砍!
“不对!你这太近了!没有三步!”那铁熠是躲闪边抗议道。
“就是三步!不准躲远!”那艾荻是边砍边无视抗议道。
就这样艾荻是左砍砍右砍砍,上砍砍下砍砍,可惜她的刀法是太简单!那艾荻是越砍越急越急就越乱,哪还能叫什么刀法,纯粹像个小孩拿着片片搞耍。
叫也叫累了,砍也砍累,毕竟女人耐力有限,艾荻只累得是气喘吁吁,动作迟缓,最后是连刀拿不稳了,累倒瘫坐在地上,哭道:“呜呜呜,你耍赖,我要杀死你!”
铁熠见艾荻是真累得没劲了,便过去将她的手腕一抓,再用力一扛,将她撂到马上,用绳子绑了。那艾荻哪还有多少力气,除了有气没力地骂,只能任由摆布。
绑好后,铁熠对她说道:“省点劲,别动啦,练刀先练步,想想我是怎么躲你的,下次再报仇吧!”
然后就走到看热闹的队伍前,对殷贳说道:“锅头,我把她送山上去,你们先走。”
哪些马匪能杀,哪些不能杀,铁熠当然能拿捏得清楚,作为长期做马庄,兀鹫山肯定是不能得罪。才到寨口,那艾岱就领着人在等着了,见铁熠绑着艾荻上来,便笑着说道:“呵呵,铁兄弟,我早猜到是这样的,就她那两下,让你见笑了吧!”
……
只说殷贳一行人,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宝都,交了马匹,所有人都很开心。这趟行程,从去到回,没遭大抢,没遭大灾,而且人都安全回来,这趟获利自然不少。
“要总照这样,不用几年,咱都可买车买房娶婆娘了!哈哈哈!”有马夫笑道。
“呵呵,那是!走,都辛苦了半年,去好好咂几口!”殷贳笑着招呼道。
“我看,还是早点洗刷洗刷,去烟柳河吧,哈哈哈!”
“哈哈哈,好!但咂酒还是不能少的!”
醉宿河,梦宿柳,赶马郎儿离不了的马槽酒。
没有赶马人不爱马槽酒的!口感糙烈,酒浊而浓香。就算是陌生人,只要围上大坛子,用小竹筒儿咂几口,几句热情话,便是熟人。已认识的人,围着坛子,用小木勺儿互相喂几口后,几句笑话,便更是熟捻。
对马槽酒,铁熠不陌生,但他怕热,不敢多喝,一多就全身痛,可能是以前那好东西吃太多了。但声名远播的烟柳河,却从没到过,自然要去看过究竟。
烟柳河,是停云河在宝都城中的一段支流。烟柳河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居于两岸的烟花陌。烟花陌,红尘客,醉枕绫罗梦斑驳。人们常说的“烟花柳陌”指的就是这里。
“铁熠,逛巷子不?”咂完酒后,殷贳问道。
“去呀,大伙都去,我怎么不去?!”
“哈哈哈,‘年少莫入烟花巷’,可别怪我哟!”
“我铁打的,经得起!”铁熠笑道。
“呵呵,那我不多说了,老规矩,各顾各,不留门!”殷贳笑着招呼道。
“不尽繁华烟花陌”,果然名不虚传!只见那河面上,舟楫如繁星,流光如银河。河两岸的垂柳,挂满灯笼,那灯笼之下,曲舞耍唱,百般艺人。最亮眼的,是那些街旁林立的屋棚,灯火通明!
“这得费多少蜡烛呀!”铁熠不由感叹道。
再看那艺人、游人、客人、仆人,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这要是不小摔倒,肯定会被踩死!”铁熠又不由感叹道。
再听那歌声、笑声、吆喝声,嘈杂成一片,要人老命。
“住这儿,肯定会被吵死!”铁熠再一次感叹道。
来回走了两趟后,铁熠总算探明白了,原来这烟花陌分三段,前段是高楼大屋,富丽豪华,车多人少;中间这段,人最多的,各行各色,喧嚣不止。
到后段,就开始棚少灯黑。“我的个天,草丛里都可以做营生,也不怕有蛇!”
因为晚上不留门,没地方落脚,铁熠只好到烟花陌的前段,在树上呆了一夜,这里最为清静,偶尔还能听见从高楼里传出的歌声和琴声,也算是没有白来烟花陌了。
因殷贳和谷甘说有事,第二天,铁熠便提前回了殷老伯家。客套话不多说,坐着聊天之际,铁熠说道:“殷老伯,我见那榕树下,又多了好些人,逃难的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连年旱灾,活不下去,就逃到宝都来找口吃的,但又没令子,进不了城!”
几天后,殷贳回来,跟铁熠把帐目清了下,除去送的抢的死的,一趟下来,净余了七匹战马!也就是说,四十多人的马队,一趟赚足了七寸金子!
殷贳拿两块金锭出来,对铁熠说道:“铁熠,这一寸是还给你的,这小寸是你赚的!”
“噫,能赚有这么多?!”
“铁熠,说实话,这趟主要靠你,少遭了不少抢,才能赚到这么多,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但做马庄,我之前也跟你说过,除了按股提利外,锅头多两成,其他都是平分,你不要嫌少才是。”
“呵呵,我都没想到能赚这么多,哪会嫌少呀!”
“那好,有了这么多金子,想过怎么花没有?”
“投下一趟呀!投一赚半,嘿嘿,哪有不投的!”
“呵呵,你倒是个生意精呢!”
“殷叔,除了马庄,你有没想过投点别的?”
“投别的?……”
“殷叔,马庄的风险你比我清楚,我本小,押全部身家都无所谓,但你不一样,所以我建议你,要是有多的,就该投些在别处!”
“投哪儿?”
“买地!”
“买地?!都旱成这样的,现在谁还盘耕地呀!”
“就是趁现在没人要了,才值得去买!买地种粮肯定要稳当过做马庄。”
“种地得要人,但种出来的还不够糊口,不然哪来那么多难民?这是亏定了的事!”
“不错,现在种粮肯定是亏的,但再怎么亏,也不致于一次亏尽,只要到了好年成,总还是保得住,所以我说它稳当过做马庄!”
“现在种地得白养很多人!”殷贳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也不是令子多的大户。
“殷叔,我看也不会全是白养,反正大家伙也是要粮吃,不如自己种!而且,你看,马庄这么多人都没成婚,与其将令子花在烟柳河,还不如成个家!”
“嗯,你说的也是!”
“那我也跟大伙商量下,看能不能都投点,盘个庄子出来!”
铁砧的主意得到了马夫们一致的赞同,成不成家是其次,盘个庄子倒都认为有必要,不管将来如何,心里总有个依靠。建农庄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选庄农的事就交给了殷老伯和铁熠。
有过同样的经历,感同身受的铁熠,总算想了点法子,能帮助那些平民一下,虽说帮不到所有的,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于是这几天,他有事没事就到榕树那边转悠。
这天,榕树下来了一位高大魁梧的年轻人,铁熠一眼就认了出来,跑上前去兴奋地喊道:“石奘!”
“你是…?”
“石奘哥,我是铁砧呀!”铁熠拉石奘到一边后,小声说道。
“是你?!”石奘认真一细看,是有几分像,但不敢确定!
“骗你干什么,我现在叫铁熠,石勇和毓儿他们现在怎样了?”
“真是你,铁砧!”
“是我呀,你搬走那天我弟铁锤还找你打架呢!”
“哈哈哈,真的是你!铁……铁熠!好多年没见了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晃九年,没想到在宝都能碰上,两人一见面,那是别提有多开心了!
原来石奘一家搬到了云都城外,种地为生。也因连年天灾,父母相继离世,这才带了石勇石毓出来,同行的还有陶邗陶滢陶荥三个,那几人还在云柳河那边。
了解之后,铁熠急忙回去跟殷老伯说了声,便跟着石奘到了云柳河边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处小草棚中,找到了石勇和陶邗,晚上石毓陶滢陶荥先后回来,儿时的伙伴算是聚齐了,见面时那个激动兴奋劲儿,把棚子都给挤塌!
一伙人还不知道棚子塌了似的,顶着满头的茅草,坐在那就聊开了!
云柳河,曲艺和舟楫之乡,主要靠上游的烟柳河谋生。在这儿找活路,好看的女子就稍微好点,石毓和陶滢很快被相中,学了曲艺。陶荥长得小帅,找了个撑船的活。都只算是能有口饭吃。
石奘、石勇和陶邗,两个多月了都没找到能着落的,幸好石奘个子大能撑得住,都找到了百多里外的榕树下!这才碰到了铁熠。
最后铁熠说道:“陶荥,你难得找到个活儿,就先在这儿干着,其他人,都跟我走,到我们殷庄去,我帮你们找活做。”
回来,见到殷贳,铁熠就说道:“殷叔,现在你有了田庄,刚好我组建了个挖井队,现在干旱,可帮你挖井找水,不要工钱,你给个吃住就行!”
“呵呵,我就说你生意精吧,好!吃的我暂时供着,但住的得你想办法!”殷贳笑道。
有了吃的就等于解决了天大的问题,于是石勇石毓陶邗陶滢成了挖井队员。石奘个子大力气大,在集市里找到了个扛活。一众小伙伴总算都安顿了下来。
铁熠花了小半块金子成立的挖井队,看起来像是为了混饭吃,但两个月后,第一口井挖出水来,引到干旱的田地里后,小小的挖井队便成了香饽饽,请他们的人不断。
挖井,不是说打个坑就冒水的,那得会看地形,会筑井。石陶结合,相得益彰!队长石勇,后来成为白石城第一勇士,树立丰碑,也跟他喜欢研究地形的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