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开朗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色也算不错,除了隐隐有些发白。
这种“发白”,并不是什么体质弱或者营养跟不上,而是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屋里,缺少沐浴阳光所致。
而对此,张残除了浓浓的自责和歉意外,真的不知道该去如何劝慰小珠。她是因为张残,才被破了相,偏偏她还总是在张残的面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即使一个男性被毁容,也不见得能够旁若无人的走在人们暗中的审视目光下,更何况一个女孩子!
小珠并未见过步静,礼貌的颔首之后,问道:“琴姑娘呢?”
夜染尘抢先道:“她有点事情,需要暂别我们。”
张残有些意外的看了夜染尘一眼,毕竟夜染尘不是什么说谎之人。然而转念一想,似乎夜染尘说的,也并不完全就是谎言。
小珠哦了一声,夜染尘续道:“小珠姑娘准备一下,我们要外出一趟。”
张残想到小珠一个孱弱的女子,千里迢迢的舟车劳顿绝对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兼且又恐她的自卑使得她或许并不怎么愿意外出,便笑道:“要不小珠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在此之间,张某会托人照顾好你的。”
小珠没有做任何的思考,当即回答道:“这么久以来,小珠也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呢!”
她的话很独立,也很坚强。不过张残总是觉得,任何一个独立或者坚强的女子,只是没有遇到她想去真正可以信赖,真正可以依偎的肩膀罢了。
在小珠刚刚遭逢噩难的时候,她当时确实无比的脆弱过,也依赖过张残。而到了现在,她又重新恢复了那坚强的个性。实际上,张残是多么的希望她能够放下那层伪装,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不过张残了解,小珠绝对不会如此。
因为有些人的坚强和强势,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那极度的自卑。
行走江湖,在某些时候等同于居无定所,所以几个人都没有什么过多的东西需要整理,简单收拾之后,便准备出发。
没错,琴星雅确实是被江秋所劫持,不过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是江秋应该不会太过留难琴星雅。爱屋及乌的说,琴星雅终究是上官冰的爱徒,江秋曾经那么痴恋上官冰,而且临走之前还特意说明要救琴星雅,需要上官冰亲来这种话,所以张残等人其实并不怎么担心琴星雅的生命安全。
几人携手步入万利商会,令张残感觉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围剿张残等人的告示还在,但是张残以自己的本来面目长驱直入,却没有碰见半个拔刀相向之人。
周处此时已经披麻戴孝于正堂上接待张残等人,这种装着让外人觉得晦气,不过话说回来,身着此衣着者,其心中也是一万个无奈和不愿意的。
寒暄过后,见周处的脸上阴晴不定,夜染尘问道:“周兄是在疑惑什么事情?”
哀伤至亲的神色,和疑虑不定的神色绝不相同,现在周处所呈现的,寻常人也看得出明显属于后者,故此才有夜染尘的发问。
周处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并不愿意说,转而问道:“几位打算何时入川?”
“拜别周兄之后,我等即刻启程。”
周处哦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转而答道:“那么小弟在此祝福诸位一路顺风!说起来惭愧,琴姑娘乃是因为相助小弟而失事,可惜小弟却实在难以抽身。”
夜染尘微笑道:“无妨,周兄有此心意即可。”
夜染尘又是审视了周处一眼,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周兄或许不知。夜某和琴姑娘此次原来大同府,是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来安抚大同府可能出现的内乱。”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染尘便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周处。
周处闻言苦笑了一声,不过旋即便坚定的说:“夜兄放心,哪怕搭上周某的性命,也会尽力保证大同府的和平安稳。”
话都说成这样了,傻子也明白周处肯定遇见什么棘手的难题了。
其实想想都知道,大同府里的江湖势力,一直以来都是以万利商会为首。而现在旧的龙头老大意外横死,万利商会又因为之前恶斗排名第二的帮派(啥名字我居然给忘了,哈哈)元气大伤。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其余的帮派势力,此时正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时刻。别说周处资历不够、长年在昆仑派修行,就算他一直处在大同府,也难以压制得住这些要为了利益而准备大动干戈的帮派势力。
张残能想得到这些状况,夜染尘同样能够想到。
于是夜染尘断然道:“张兄留下来助周兄一臂之力如何?”
“什么?”张残不可置信的看着夜染尘,然后想都不想的说:“绝不可能!张某要去找琴姑娘!”
开什么玩笑!
琴星雅算得上是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真男儿去骑着白马解救,这个时候你夜染尘把自己留在这破地方,而且好像还是危险重重的破地方,这不是摆明不给自己表现得机会么。
难不成,夜染尘也想做这个“白马王子”,然后借机把自己这个最为实力雄厚的争夺者给支开?
张残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法正确,他似乎看到了在未来,夜染尘揽着琴星雅的腰肢对自己说呼伦贝尔大草原人民发来贺电。
接天连日无穷绿啊!
夜染尘微笑了一下,说道:“张兄有没有想过,如果星雅看到张兄送给她一个安定祥和的大同府,才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不等张残说话,夜染尘续道:“星雅绝非一般的女子,她一路走来,所遇到的示好和嘘寒问暖,数不胜数。要想打动她,用对付寻常女儿家的贴心和温暖绝不可取。”
张残想了一下,不得不说,夜染尘说的好像也勉强有那么几分道理。
所以,张残自己都没发觉,他有些意动了:“可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终究还是憾事一件。”
夜染尘笑道:“有时候暂时的分离,才能换来更为持久的陪伴。”
张残冷静的想了一下,其实自己在大同府的任务还未完成,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贸然离开,等于说把上京城的萧雨儿给不负责任的抛弃了。相比较来讲,萧雨儿更加值得自己去解救,她生活在上京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不欲生的煎熬。
加上夜染尘的分析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左右不定犹豫不决绝不是大好男儿该有的,于是张残点了点头:“张某一向好说话,夜兄赢了。”
而后转而望向了小珠:“留下来帮我可好?”
无论张残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怀说这么一句话,小珠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
待夜染尘和步静离开之后,张残不愿多费口水,便对周处说道:“张某还有一个身份,周兄可以去询问一下周心乐。如果周兄在了解所有情况后,还觉得可以和张某合作的话,那我们便放手大干一场。如果不能,希望周兄能给个机会,让张某就这么安然离开大同府如何。”
眼下大同府正是风起云涌时,张残能够留下来帮助周处,那么像什么“安然离开大同府”简直就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要求。换做一般人,肯定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答应了。在此,张残就觉得周处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就没有做出任何保证,只是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去了。
虽然周处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不过张残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因为这是周处的原则,既然是有原则的人,那么就不会在他的地盘,做出不公平之事。
没过多久,周处折身而回,只是他的目光之中,明显有了隔膜。
“我很希望张兄现在就离开。”
这是周处的欲要拒绝的开场白。
当然,我们都知道,周处以这句话做开场白,那就是事情的最后结果,与他所希望的会是截然相反的。
“百姓和大同府的安定为先,大义之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周处淡淡地说。
张残笑了笑,没有说话。周处接着说:“此事事了之后,无论结局如何,你我互不相欠,但是心乐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张残早知如此,便无所谓的说:“张某同样不会放过她。”
周处冷哼了一声,一甩袖,显然满是气愤和不甘,转身离去。
张残和小珠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说:“你觉得,做个有原则的人好,还是做个不择手段的人好?”
大义之下,周处无论对张残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得不选择和张残合作。
如果换做是张残的话,管你什么黎明百姓,管你什么社稷江山,反正你惹我不快,我在能杀你的时候,直接就是一剑捅过去,解了气再说。
就像前朝有一对儿两肋插刀、赫赫有名的两个高手,一个是杀伐果决快意恩仇的鲁达,一个是安分守己固守原则的林冲。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喜欢赞美鲁达多一点。林冲活的,太过窝囊,根本对不起他的一身好武艺。
小珠的回答和很合张残的味口:“出卖我们的人,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重新戴上面具,张残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院落。
“为什么周处回来那么久了,你现在才回来?中间这么长时间,你又跑去哪里了?”木小雅不快的问。
“哈!开始打探其为夫的行踪了!难道小雅不知道,夫妻之间要想长久,就得必须保留自由的空间。”张残吓唬她。
“哼,在准则内的自由,才叫自由。超过了这个界限,叫做无法无天。”
张残打了个哈哈,然后正色道:“之前那个小珠又回来了,小雅该不会故意去刁难她吧?”
木小雅很明媚的冲着张残甜甜一笑:“怎么会呢!小雅可不想再挨夫君的巴掌了,那是入骨之痛哩。”
张残岂会听不出木小雅语气中的委屈,只能打了个哈哈,然后二话不说的把木小雅抱在怀里:“娘子大人有大量!唔!你身上好香。”
“你跑了一夜,身上好臭。”木小雅没好气的回答。
“我这就去洗!”
一切妥当之后,张残和周处又相对而坐。
“两天后的午时,便是三年一次的帮派大会。按照以往的惯例,会推选出一个专门处理帮派与帮派之间有纷争的掌话人。在此之前,一直是家父担任辞职。可以说,这个掌话人看似只是一个和事佬般的无意义存在,实则能够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好处。”
张残点了点头:“周兄对于这个位置,是势在必得了?”
周处自嘲般笑了笑:“那是痴人说梦!周某资历尚浅,加之现在身属昆仑派,对于土生土长的本地势力来说,实则就是个外人。因此这个位置周某确实很殷切,不过自知绝无可能。”
张残哦了一声:“那,要不张某勉为其难的接管这个位置?”
周处叹了一口气:“张兄能否正经一点?现在的万利商会,刚经过一场硬战,若是家父尚在,还有足够的威慑力。”
“我们现在,只能支持神鹰派的齐老爷子赢得这个位置。齐老爷子和家父关系甚好,若是他能执掌牛耳,我们便能有养精蓄锐,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万利商会之前所占据的,都是油水最为丰厚的地盘。不用想,如果掌舵人和万利商会关系不怎么融洽的话,肯定会借故打压万利商会。所以就算万利商会夹着尾巴做人,也不可能有“养精蓄锐”的可能。
“不需要多一个选择么?把所有的重注,全都压在这个齐老爷子的身上?”张残问道。
周处看了看张残,又垂下头:“本来谈老才是最佳人选……”
那肯定不行了,张残都和谈桂文闹成这个样子,还把人家的后给绝了。
“家父不在,其实谈老是最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周处的头垂得更低了。
张残听了之后,感觉,好棘手,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