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这么一问,别说张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知道怎么办,也不可能告诉他啊。
张残本就和周心乐互不相容,倘若周心乐这次被撕票,张残唯一遗憾的,也不过是可惜不能亲自宰了周心乐而已。
清了清嗓子,张残只能说了一句没意义的话:“咱们先去事发地瞅两眼。”
“对,对,对!”周处一连说了三个对字,活脱脱像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一样。
“周兄真的好关心令妹。”张残想着通过闲聊,好歹先平复一下周处六神无主的情绪。
周处喃喃地说:“她是我的亲妹妹!”
张残觉得很有道理,很认真的点头道:“是啊!令尊令堂都已然仙逝,周兄就算想要再有个亲妹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处已经黑着的脸,张残自顾自的说道:“真要想再有个妹妹的话,周兄要不去认个干爹干妈?哦,还是不妥。毕竟他们的女儿,终究也和周兄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
周处一双眼睛怒火暴涨:“张兄开玩笑也得分个时候!”
张残哈哈一笑,说道:“看,现在的周兄,好歹比刚才一副斗败的公鸡样子,要有精神得多。”
周处听了这话,也反应了过来。遇见大事,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不然只会令一团乱变得更加毫无头绪。不过张残的这个打趣,终究是让他心中有些介怀,更不知道该去感谢张残一下,还是该和张残大打一架。
叫上诸人,在他们的引领之下,来到之和万利商会隔着一道街的小巷子里,那小厮哆哆嗦嗦地道:“小姐就是在这里,被掳走的。”
犯罪现场保存的很完好,周心乐最近一直坐着的轮椅,也散架在地上。而且旁边还有几片淡粉色的布料碎片,但是倒没有血迹。
“万利商会儿郎众多,却连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子都看不住!”
身为掌权者,尤其是像一派之主,在出了问题的时候,更多需要自己先坦诚自己的不足和错误,绝不该先是数落手下的不是。而看来周处是真的动了真怒,是以这种掌权者之大忌,都没有去收敛。
看着周围旁边的万利商会的儿郎们一脸的不自然,张残只能补救道:“大哥言重了,没保护好心乐只能说是他们的失职,却不能说他们没用。毕竟,别说是相对来说,毫无关系的女子难以看得住。这天底下,不是也不乏看不住老婆的男人么?别不信,古有高阳公主背夫面首僧人政变唐宫,今有潘金莲合伙王婆药汤武大郎……”
周处怒道:“我现在很好!所以麻烦不用再说一些过分的话来刺激我了!”
“我这不是在刺激你,我只是在帮你圆场!”
“多谢!”周处冷冷地说。
张残则是谦虚的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张残才问道:“出事之时,有谁在场?”
万利商会的其余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摇头。
没等张残发问,其中一个侍卫走了出来,说道:“小姐说府里太过压抑,便想出来散散心,她说不会走远,便吩咐我等无须追随。她只是和小翠儿作伴,现在小翠儿也被掳走了。”
“真是荒唐!”周处黑着脸,“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就是!腿都瘸了还没事瞎折腾乱跑!”张残点了点头,看着周处的神色,张残才装作后知后觉的说:“啊,原来周兄说的是形势,而不是她的身体状况!”
周处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张残,转而吩咐道:“找!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别回来见我!”
众侍卫不用呆在这里挨骂,自然像是遇见了天大的喜事一样,一股脑儿散了个干干净净。
张残也不好太过招摇的领空饷,借口也去找找线索,便一溜烟来到了锦绣阁。
“我也不知道。”韩芷柔很干脆的回答。
见张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韩芷柔提醒道:“张兄或许应该注意一下,这件事情有蹊跷。”
经韩芷柔这么一说,张残反问道:“太巧了?”
整件事情,就是因为周心乐忽然之间想要外出而起。而就是太巧了,周心乐刚刚没走出万利商会两步,就被一群人给挟持了。
“韩姑娘不是说,万利商会里有不少其余势力的内奸么,他们肯定有一套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抓住时机把周心乐掳走,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张残回答道。
韩芷柔摇了摇头:“这批人,绝不是大同府本来就存在的势力,更像是一群外来客。”
微微蹙了下秀眉,韩芷柔续道:“如果是我们大同府的人所为,相信他们绝不能瞒得过芷柔的耳目。这件事情从开始到结束,过程干脆利落,而且他们在撤退的时候,滴水不漏,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最后,韩芷柔总结道:“有这么一批人在暗中潜伏,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张残只能继续漫无目的的在大同府里乱逛,因为刚才从城主府里出来的时候,木切扎也是如此分析。换句话说,连木切扎也不知道有“这批人”的存在。
反正漫无目的的乱走,显得张残像是真的在为领导辛勤的工作那样。
忽然之间,张残却见到路边有一块碎布料。
这布料和周心乐遗留在事发现场的颜色和材质都完全无二。
不过张残却停了下来,并陷入了思考。
如果这批人的手段真的那么强横,绝不可能会让周心乐有机会留下布料这种指示方位的可能。这更像是一个诱饵,专门来吸引张残上当的。
或许说上当,并不太合适。因为张残记恨周心乐,而这批人也在做着伤害周心乐的事情,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这块布料,纯粹就是为了吸引张残的注意力。
至于见到这批人后,是敌是友,就看张残敢不敢独自前往了。
夜染尘和琴星雅不在身边,说实话,张残还真的没有多少胆量独自单刀赴会。不过到了最后,张残还是选择去瞧一瞧,实在不行,打不过就跑。毕竟现在的张残已经能在同辈之中排得上号,更不像一两个月前那样,是个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一番了。
果然在小巷的深处,又见到了一块布料。
如此照着这样的指引,张残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胡家老宅。
这鬼地方还是这么鬼!
张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度的小心谨慎,唯恐中了埋伏。
“吱呀……”
这老的掉牙的旧门开启,在这已经降临的夜幕中,别提这个声音有多么瘆人了。俗话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但是咱们的张残,那亏心事做得叫个数不胜数,大半天有人敲门都得掂量一下。
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金倩嫣然一笑:“张兄请坐。”
张残却想掉头就走。
没错,金倩曾被不出一招、便可胜敌的聂禁所惨败,但是张残可没有自大到能和聂禁相提并论的程度。
张残现在的修为,不过和裴元、完颜伤差不多。记得在飘香楼那次,张残问过完颜伤:如果完颜兄下场,对上金倩的胜算有多大?
完颜伤很老实的回答:太监的兄弟——没有!
“张兄好像很拘谨?”金倩问道。
张残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朴宝英呢?叫她出来就是了。”
金倩咯咯一笑:“张兄误会了,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抓朴宝英回去的。”
张残反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她不听话喽!”,金倩笑着说,“和宫本灭天合作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她最后杀了李越……”
“嗯,谋杀亲夫就该浸猪笼。”张残接口,点头应是。
“这倒不算什么!没用的人自该被淘汰。”金倩丝毫不为李越的死惋惜,“但是她却联合宫本灭天,将我们安放在大同府的秘密据点全都拔出,这才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她是个叛徒!倩儿要擒她回高丽谢罪。”金倩说到这里的时候,俏脸已然有了些许的冰寒。
金倩的武功高强,而像是那种喜怒无常之人,是根本不可能在武学之路上有大的作为。因此此刻金倩脸上的冰寒,正代表了她对朴宝英无尽的恼恨。
“她上次为何会放过张兄?”金倩话锋一转。
其实这事张残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最后是默郁出手救了自己,而此后朴宝英和默郁双双失踪,直到现在,大同府里也未见这两人的踪迹。
不知道的事情,也要装作了如指掌的样子,所以张残好整以暇的说道:“金姑娘何不先告诉张某,为何要把张某引来此地?”
金倩看着张残的左右,笑道:“张兄身怀河图之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谓怀璧其罪,张兄有没有想过河图的存在,会给张兄带来无穷无尽的杀身之祸?”
张残点了点头:“所以,这一刻张某是否该跪倒在金姑娘的面前,求您大发慈悲斩去在下的左手,彻底绝了他人想在在下身上夺宝的念头?”
金倩认真的说:“如果张兄真的强烈要求,倩儿愿替张兄排忧解难。”
看着张残面无表情,金倩娇笑了一声:“好吧,仙师他老人家令我等转告张兄,只要张兄点头,仙师他自有办法在张兄完好无损的前提下,将河图取出。并且事了之后,仙师他会亲自指点张兄半年时间的修炼。”
张残登时有些动容。
阴阳仙师、东瀛刀神以及被誉为剑神的耶律楚材,是当今世界上最为顶尖的三大宗师。
尤其是阴阳仙师,更是被誉为大地游仙级别的人物。在有心人的夸张之下,阴阳仙师一身惊世的武功,几乎已然超脱了人类的桎梏,随时随地都有白日飞升的可能。
常人即使见上阴阳仙师都难,但是他却开出了“亲自指点张残半年时间的修炼”这等几乎算是梦幻一般的条件,张残几乎都激动的将要流泪。
这奇怪吗?
这根本不奇怪。
就算是再普通、再庸碌无为的人的心里,也有一颗妄想着一飞冲天,凌驾万人之上的梦想。
张残自懂事以来,就一心痴迷武道。而且张残的痴迷更加纯粹——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他就是简单的想要在武学之路上攀爬。
似乎,这一切都要随着自己的点头,近到一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了。
金倩看着张残脸上的阴晴不定,有些意外的道:“真不知道张兄有什么可犹豫的!”
张残想了良久,转而一皱眉:“张某怎么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其实这问题刚刚出口,张残就知道自己会被鄙视。果不其然,金倩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张残:“倩儿就算再怎么大胆,再怎么胡作非为,也绝不可能拿着仙师他老人家的名号四处招摇!”
“姑且再给张兄提醒一下。张兄来大同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找到上京城的重要与我高丽合作的证据。但是不怕告诉张兄,你现在的所有努力,都是可笑的徒劳。我高丽数代人,已然在贵国的土地上精心策划超过两百个岁月。所以,无论你们现在做出怎样的反抗,都不可能改变即将到来的金国覆灭、中原沦陷的事实。”
金倩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张残,这种眼神,似乎吃定了张残一样,令张残很不舒服。
于是张残怒道:“有本事再透露点消息!”
金倩闻言开心一笑,说道:“张兄是个做弄臣的好材料!总是能逗人开心。”
接着金倩续道:“倩儿相信,张兄一定有办法找出朴宝英的下落,带我们找到她,可以吗?”
张残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摇头道:“并不是张某不愿意,而是知道此事不可行。朴宝英现在有宫本灭天、藤野新上为伴,就算金姑娘能找到她的下落,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张某并不觉得,金姑娘有杀死朴宝英的实力。更不用说将她‘擒回高丽谢罪’了。”
如果说胜过一个人与杀死一个人,并无什么明显的实力差异的话。要将一个人“生擒”,不夸张的说,这需要至少高出对方五六层的实力,或可才能办到。
金倩自然明白张残什么意思,她只是浅浅一笑,然后柔声道:“张兄只要负责将她找出来即可,其余的事情,无需张兄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