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温某所知,蒙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何来的投降者不死?”温拿也是运足了功力,气定神闲的说。
转而他又语气一变,慷慨地叫道:“蒙人暴虐成性,若要活命,除了杀死他们,别无他路!兄弟们,握紧你们的长矛(本来想说枪的),让我们痛快杀敌!今天的骄阳,会因我们的杀戮更加血红鲜艳!”
“吼!”
“吼!”
“吼!”
城墙上的军兵,一边高声呐喊,一边把直立的长矛重重敲击在地上。
一声冷哼,居然压过了千百军兵的呐喊。
那不来台踱步而出,却带着笑容平和地说:“诸位之中,一定有个特别的幸运儿,他的头骨可以分外荣幸的做我那不来台的酒杯。”
说完之后,那不来台只是一摆手,身后的蒙人同时爆出一声惊天般的怒号,紧接着追随在那不来台的身后,狰狞着扭曲的五官,通红着杀戮的双目,如潮一样朝大同府的城墙发起冲击。
温拿厉喝了一声:“放箭!”
只是一眨眼间,如满天飞蝗一样的箭矢,纷纷朝着蒙人射去。
张残瞧得真切,蒙军人人技艺不凡,弯刀连斩,光芒闪耀,这一阵箭雨下去,却只伤到数十人。
而逼近了数十步的蒙人,此时也是搭弓上箭,作出反击。
“嗖”地一声,一抹寒星朝着张残的左眼而来,饶是张残,也惊诧于蒙人箭矢之迅猛。
长剑回荡,格开了此箭。而肩负着云梯的一队蒙人,在重重掩护下,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下。
那不来台一声长笑,运起身法,借着云梯飞身而上,骨勒讹等其余蒙古高手,紧随其后。
张残等人自然不敢放任那不来台等人的“驾临”,看了一眼,那不来台所取的方位,只有王归独撑大梁。张残没有片刻的耽搁,冲了过去。
那不来台和骨勒讹等人身在半空,又首当其冲,无数的箭矢不要命似得向他们射去。
饶是那不来台一身的武功,也不可能在受到如此格外的关注下进退自如。
他鼓起长袍,真气灌注之下,整个人有如弥勒佛一样大肚滚圆,将一支支箭矢震出体外。不过如此一来,一口真气尽泄,也只能无奈地止住冲势,以一个千斤坠落下地面。
骨勒讹却表现出完全不逊于那不来台的实力,在那不来台吸引了大半的箭矢之后,骨勒讹成功的踏上了大同府的城墙之上。
甫一落地,骨勒讹便一掌一脚,将两名大同府的军兵打下墙头。
就算这两名军兵没被摔死,也难逃被围攻而来的蒙人乱刀分尸。
战场厮杀,绝不是讲武林规矩江湖道义的时候。张残二话不说,一剑便朝着正和王归对敌的骨勒讹的后心刺去。
王归的虎头大刀当真是虎虎生威,凌厉的刀势下给人遍体生寒的冷意。
骨勒讹却是空着一双肉掌,不退反进,斜拍在虎头刀上,进而借着王归刀上的反震之力,一个转身,提起一脚正踢张残的手腕。
对于高手来说,被人偷袭,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所以张残早有准备,手腕轻抖,长剑幻出层层剑影,瞬间无穷的剑影将骨勒讹高大的身形全部笼罩。
骨勒讹一掌拍出,浩然正气的掌风,却生出了无穷的吸力,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将四周的空气,几乎都吞噬了个精光,也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
下一刻,张残所激发出的剑影也随之被震为齑粉。
张残错了一步,讶然道:“阁下用的竟然是佛门正宗的内力!”
骨勒讹淡然一笑,却是魅影一般闪动到张残的眼前,五指成勾,抓向张残的天灵盖:“有何不可?”
张残哈哈一笑:“阁下身上的杀气绝非一日而就!用佛家武功杀人,不怕佛祖怪罪吗?”
说着之间,张残却探出拇指,一指头禅的劲气,嗤地一声迎向了骨勒讹如鹰爪般的一抓。
一指头禅,专破内家真气。
骨勒讹骇然发现,自己催生出的真气竟然被张残的指风震得四分五裂,同时自己的精神也为之一阵恍惚。
上次在段旭日的强压下,张残的一指头禅再有进步,不仅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而且还融入了自己那神奇的精神力。
如此一来,与张残对敌者,不仅要面对着一指头禅几乎无所不摧无往不利的霸道,而且还会承受张残精神力的摧残。
骨勒讹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退让。
张残自然借着占了上风之势,乘胜追击。
长剑一声轻鸣,却在骨勒讹的眼皮子底下,仿如彻底消失了一样。
看上去张残只是握着一把虚无,却将无处不在的剑意,悉数洒在骨勒讹的身上。
王归觑见骨勒讹的破绽,更是一声暴喝,先是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进而横起一刀,朝着骨勒讹拦腰斩去。
张残乘胜而来的一剑,本就让骨勒讹无从应对,于是当他又听到王归的声音后,一时之间更是手足无措。
生死关头,骨勒讹再次运掌成爪,无穷的内力下,竟然堪堪抓住王归这拦腰而来的虎头刀,躲过了他被腰斩的命运。
而王归的心里却是暗道可惜。
他可以清楚的知道,骨勒讹手上忽然之间毫无力道,甚至他整个人变作了飞絮一样,与其说骨勒讹是被这一刀直接劈出了城墙之外,倒不如说骨勒讹借着王归的刀势,飘出了城墙。
当然,骨勒讹又不是阴阳仙师,无法化去王归的真气,是以他毫无花哨、硬生生地捱了王归一击。
经脉被王归的内力侵蚀之下,哇地一下,骨勒讹运足了真气,朝着张残喷出一大口鲜血。
张残也只能收剑横移,侧身避过,任由骨勒讹飞出城墙之外。
当然,张残要是狠狠心,不顾忌自己被破相的威胁进而追击的话,倒是可以将骨勒讹斩于剑下。
就见骨勒讹从三丈高的城墙坠下,不过最后关头,他仍是撑起最后一丝内力,将自己的外袍灌满了真气,整个人像是一个大气球一样,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骨勒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血污,表情甚是凶悍的瞪着张残。
张残笑了笑说:“是佛祖派遣小弟来教训老哥一番罢了,有什么仇什么怨,老哥回头找佛祖算账去。”
“嗖”地一声,万幸张残还没有得意到忘形的境地,在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过了射向自己眉心的冷箭。
张残再不敢大意,收拾了心神之后,转而一扫,又见两名蒙古高手正将韩芷柔逼得左支右挡,败象呈现。
张残根本就没有任何考虑,长剑还在十步之外,便将剑气锁定在了其中一个蒙人的后颈。
被张残的剑气所逼,那人明显打了一个冷颤,手下也为之一慢。
这个小小的破绽被韩芷柔成功捕捉,她一声娇斥,避过了抹向她脖颈的一刀,却是被削断了一缕发丝。
这些蒙人,竟然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都没有?
虽是这般想着,张残手下一点也不慢。
被剑气锁定的那个蒙人,早就一脸愤恨的瞪着张残,一双铜铃般怒睁得滚圆眼珠,简直就把张残当做了杀父仇人一样。
那弯刀刃口极薄,横削向张残的双目时,张残甚至看不到刀身,只是感应到一股阴狠的力道,朝着自己的双目而来。
这人既然能够第一批冲上城墙之上,手段自然不弱。
张残直直刺出一剑,虽说刺在空处,然而那蒙人的弯刀,却像是扑向火苗般的飞蛾一样,反而要巧不巧的撞在了张残的剑锋之上。
但闻一声脆响,两人同时后退一步。不过张残的经脉,早就经真龙之血锻造得韧性十足。真气瞬间回返,在那人的骇然目光下,有如一张被拉开的弹簧一样,反而以更为快捷的速度朝他扑去。
一剑抹过那人的喉咙,同时韩芷柔也将断刃刺进了另一个蒙人的心窝。
张残和韩芷柔接下来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没有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因为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相视一笑,毕竟直到现在,两人的仇怨也没有化解开。
战争,使得每个人都变了。
“砰”地一声,两股强烈的气劲相交,张残循声望去,刚好捕捉到那不来台被震下城墙的身影,和顾所愿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摔在地上的颤抖。
张残更不答话,长剑滚滚,迎向了每一个跃上城墙之上的蒙军。
“咚”地一声闷雷般的响声,伴随着脚下的震动,张残差点打了个趔趄。
就见温拿指着城门的正下方,急吼道:“放箭!放箭!”
不用想,肯定是蒙军正在冲撞城门。
谁都明白,若是被蒙军杀进城里,城墙上的所有人,恐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弓箭更像是暴雨一样射下。箭簇破空的尖锐声响,甚至刺得人耳膜生疼。
聂禁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城墙的外沿,手中的唐刀,早已被鲜血染得不见银白的底色。梦离赠予他的藏青色长袍,虽已经破损不堪,倒是把他一身精壮的肌肉线条,暴晒在阳光之下,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战神。
而后他纵身一跃,飞下城墙。
“他妈的!”张残骂了一声,又气又恼。
城墙下是成百上千的蒙古人,聂禁纵然武功堪比东瀛刀圣等武学巨匠,也休想在数千蒙兵的包围中活命。
随后张残根本想都不想,纵身一跃,同样飞下了城墙。
还未落地,蒙人的弯刀便舞成一张巨网,迎接张残的到来。
当然,这张网的作用,不是为了减缓张残的下坠之势,而是为了将张残剁为肉酱。
张残长剑连抖,一剑之下,便将底下的蒙人尽皆笼罩。
但闻叮叮当当脆响之声,不绝于耳,张残最终虽然成功脚踏实地,却还是被人在左上臂划了一刀。
好在张残的从天而降,大出这些蒙人的意外。而且这些蒙人虽然强悍,但还达不到气随心动的高度。是以张残只是受了皮外伤,未触及根本。
“我来啦!”
荆狼仍是这么够义气,看见张残飞下城墙,也是想都不想的跳了下来。
不过荆狼号称中原第一快剑,倒是比张残落地的姿势潇洒百倍。
那一团剑光几乎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再定睛望去时,七八颗脑袋已经滚地葫芦般调皮的在地上乱串。
张残哪还有功夫怪他,吼了一声:“随我来!”
当即朝着十步之外的城门冲去。
那一队蒙人正抬着几乎两个成年人都无法合抱的巨木,再次撞向大同府的城门。
其余蒙人见了张残聂禁和荆狼,哪会不知道张残等人的目的,顿时咆哮着向三人冲来。虽然蒙古语张残并不听得懂,但是不难猜出他们要么在喊“杀了他们”,要么在喊“我m”,反正,绝对就是此类的意思!
“嗖”地一声,张残眼疾手快,将箭矢格开,并气得抬头骂道:“哪个孙子不长眼,不杀蒙人,反而来射你张大……”
“嗖”地又一声,张残躲过之后,气道:“等老子回去再说!”
两声喝骂完毕,张残和蒙人再度短兵相接。
只这一瞬间的接触,张残刺死了三名蒙人,却被其他蒙人又划了四刀。
所以,在这满是刀枪剑影的战场上,除非你的内力源源不断,否则的话,受伤都是小事,一不留神,甚至会丧命于无名之辈。
当然,刚才的接触下,张残可以催发出全身的功力,将所有斩向自己的弯刀以硬功格开。
但是这之后,前仆后继的蒙人,会趁着张残旧力已逝、新力未生的中空阶段,将张残给大卸八块。
并且战场之上,也尤其考验人的反应。
比如张残挨的这四刀,是经过张残一瞬间的考虑之后,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并不会影响自己接下来作战能力的四刀。
其余斩向自己要害的,则需要张残做出了回避和反击。
如此既耗力又费神的战斗,短时间则可,持续的稍长,任是谁也负担不了这种急剧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