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约半日,来到渡口。
这一路上,张残其实还有些顾虑,他担心宫本灭天知道自己在此地的话,会不会杀过来?
哪怕宫本灭天和藤野新上联手,张残也至少有自保的实力。不过商队里的人,恐怕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死人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却被异族人屠戮,这就是让张残无法无动于衷的事情了。
登上船之后,张残这才看着甲板上飘动着的旗帜,讶然道:“竟然是合江盟的船只!”
叶梦琪一副张残少见多怪的样子,嗤之以鼻地说:“整条长江的航运生意,几乎都属于合江盟,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张残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我和岳菱特别有缘哩,随便坐一条船就是她的产业,原来是这样子哦!”
叶梦琪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有缘?说得你好像和岳帮主很熟似得!”
其实一开始说走水路的时候,张残已经在想着十有八九会是搭上合江盟的船只。现在一看果不其然,所以他刚才的那句话,算不上是意外,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随后叶梦琪有些向往般说道:“当今天下最出色的两名女子,琴星雅和岳菱,唉,我要是能认识她们该多好。”
张残微笑道:“你应该这么想,努力的让自己越来越优秀,终有一天,琴星雅和岳菱也会像你现在的心驰神往一样,喃喃自语——唉,我要是能认识江湖第一奇女子叶梦琪该多好!”
叶梦琪愣了一下,转而就像是一个欢快的小鸟儿一样,心花怒放着。
不过张残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她又脸色一变,故意装出有些不满地说:“本姑奶奶需要你这个武林低手拍马屁?”
这一句话直接把张残呛得哑口无言,而看到张残这种吃瘪的样子,叶梦琪才咯咯笑了出来:“我们去捉鱼吃吧?”
张残摇了摇头:“算了吧,在人家的船上,就要遵守人家的规矩。合江盟的船只,是不允许乘客捕鱼果腹的。”
叶梦琪有些失望,嘟囔道:“遵守这些规矩的人,下了船一定也是个奉公守法绝不乱纪的大好人!”
张残想想也是,便低声道:“好吧,听你的,一会儿我们偷摸着捉几条就是了!”
叶梦琪又多云转晴,嬉笑颜开地说:“哈!我就知道你是那种嘴上说不要,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混球!”
张残差点气得没把她扔河里去。
在试过合江盟的午餐供应之后,叶梦琪更是一个劲儿的催促着张残去捉鱼吃。这些对张残来说自然是小儿科,随随便便就捞了两条又肥又大的江鲤,然后就像是做贼一样,和叶梦琪溜到了厨房里。
“你把他打昏了?干嘛不点昏睡穴?”叶梦琪见状问道。
张残一边捯饬着,一边笑着说:“这位大叔年已过百,点穴对他身体的伤害,要远远超过打昏。”
叶梦琪撇了撇嘴:“知道了!赶紧忙活吧,别废话啦!”
好像是你先多嘴问的!
张残腹诽了一句,然后轻车熟路的忙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锅鲜香扑鼻的鱼汤,还没有出锅,叶梦琪便操起勺子舀了一勺。
“嘶——相当凑合呢!”
叶梦琪动容道。
张残却皱眉道:“这是公用的大锅和大勺!”
“怎么?”叶梦琪杏眼一竖,“尝到本姑娘口齿留下的味道,晚上这顿大锅菜,一定让人吃起来特别的鲜美!”
张残再度无奈地摇了摇头,选择了闭口不言。
而后叶梦琪还是一点也不淑女,汤汁遗落了一地,鱼骨头乱吐不说,一直快把整锅鱼汤吃了个底朝天的时候,才满意的一边拍着平坦的小腹,一边对张残说道:“好吧,剩下的你吃吧!”
张残瞄了一眼所剩无几的锅底,淡淡地说:“这么多,怕是要撑死我了!”
前文也说过了,以张残如今的修为,等闲十天半月根本无需进食,只是餐风饮露即可。所以他并不是在意自己能够吃多少,他在意的只是叶梦琪的态度。
“反正我都吃了,你总不能要我全吐出来吧?”叶梦琪若无其事的说。
见她要转身离开,张残只能叫住了她:“等等!”
随后张残指着一地的汤汁和鱼骨:“吃都吃完了,好歹把嘴巴抹干净吧?”
叶梦琪看了看地下的狼藉,不以为意地朝着张残眨了一下眼睛:“等他们逮到是我弄的再说!哦对了,船上不能吃鱼对吧?那真可惜,我被逮到了,肯定会把你给供出来的!总不能白白牺牲自己,忘了出卖朋友吧?”
在张残再度出声之前,叶梦琪打了个哈欠:“啊好困,我去睡觉了!”
说完之后,一溜烟的跑了。
张残倒也不生气,因为她越是如此,至少就代表着,她已经对张残有些惧怕。
要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最难管教,而叶梦琪既然对张残有了一点惧意,那么把她从问题少女带回正轨,就指日可待。
说白了,叶梦琪恐怕只是幼时缺乏管教,又有一个“日理万j”母亲,才让她形成了这样的世界观。
知道问题的根源,解决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于是,张残带着些许的满足,将被叶梦琪糟蹋的一塌糊涂的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至于那个被张残打昏的厨子,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自己醒过来。
不过,觉得叶梦琪已经稍微有些进步的张残,到了晚上,严格来说,到了半夜的时候,他却又只能无奈的仰天长叹了。
因为他并非有意的,听到了叶梦琪和陈俊在床上行事的声音。叶梦琪和陈俊根本就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就这么迅速的搞到了一起,不用问,两人都是贪图对方的“美色”。毕竟,陈俊这小子也生了一副绝佳的面皮。
张残耳力过人,听得那么的真切,也听得是那么的心烦意乱。索性他就干脆离开了房间,步向了甲板。
而甲板上,澹台兰珍正迎风而立。
星月下,那淡粉色的长裙,显得有一种格外朦胧的美。
而夜风吹拂,又时不时的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像是欲露不露般彰显了出来,也让人难以把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
澹台兰珍应该有什么心事,不过最礼貌的事情,就是不要打扰一个正在沉思的人。所以张残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便准备到船尾去。
张残并没有收敛眼光,也没有压低脚步声,是以澹台兰珍感应到之后,也转过头来,恰好捕捉到了张残即将离去的步伐。
“张兄陪兰珍聊聊天可以吗?”
这样的请求,相信没有几个人忍心拒绝,是以张残笑着说:“荣幸之极。”
“张兄认不认识一个叫陈明辉的人?”
刚刚和澹台兰珍并肩而站,她便问出了这么一句。
张残沉默了一下,继而点头道:“认识。张某是他的仇人。”
“哦?因何结仇呢?”
澹台兰珍又追问。
因何结仇?
张残将目光凝望到了天上的繁星,久久不语。
当初在泗州城,怪张残“嘴贱”,背后嘲笑了唐幻一番,却被郜灵萱听到了。而郜灵萱作为唐幻的闺中密友,当即忍不住要为唐幻打抱不平。
为郜灵萱做先锋的,就是陈明辉的弟弟陈亦辉。
到了最后,陈亦辉被传天所杀。
陈亦辉的门派御剑阁,也被传天灭门。
要不是当初鬼手老人暗中制止了张残,连郜灵萱也会死在张残的手中。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情,确实是错在张残。
虽说御剑阁是传天所灭,但是传天也只是为了给张残出头罢了,罪魁祸首,还是张残。
“因何结仇……”
张残又喃喃地说:“因为张某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吧!”
澹台兰珍看着张残的侧脸,轻声说道:“十恶不赦的罪人?嗯,当初陈兄也是这么评价张兄的!”
澹台兰珍认识陈明辉,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天龙道场和素心阁,本来就是彼此竞争的关系。两个派别之间的弟子,恐怕在日常中,也较量过了无数次,因此两派之间,门人互相走动了解,根本不出奇。
张残苦笑了一声,没有对此有任何不悦。
澹台兰珍又柔声道:“不过,能够如此坦诚的承认自己是罪人的人,他都是值得原谅的,因为他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张残叹了一口气后,才收拾了一下心神,洒然笑道:“澹台姑娘夜不能寐的原因,绝不是在纠结张某是不是罪人吧?”
澹台兰珍也学着张残刚才那样,把一双美目投向了夜空中的繁星,隔了良久,她才轻声说道:“是我害死了那些人……”
原来澹台兰珍,还是为了被行尸屠戮的那些无辜人而自责。
这种内心未免太过脆弱了,可以肯定的是,澹台兰珍虽然习武,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士。
因为人在江湖,就要有争斗的心理准备。善良可以保留在内心深处,但是它并不是保证自己能在江湖中立身的朋友。相反,它还是最大的敌人。
“澹台姑娘看开一点,行走江湖的,都已经做好了脑袋提在腰间的打算和准备。是生是死,各安天命,谁也怨不得。再者,除非被流星砸死或者天灾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发生,不然的话,安安心心的瘫在床上,才是最安全。”
“然而——又有几个人愿意一直生活这样的安全中?”
澹台兰珍看着张残认真的脸色,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到了最后,终不免苦笑了一声:“心结难解,不过还是多谢张兄了。”
张残也报以微笑,接着他忽地面色一变,目视着前方。
张残这样的神色,令澹台兰珍生出了一丝讶然,她询问道:“怎么了?”
随即她也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前方,但是眼前除了星光,再无他物。
她本来还以为张残羊癫疯犯了,不过下一刻,她也变得骇然。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像是凭空出现的漆黑一样,眨眼间天地之间,再无任何光线,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天空中电闪雷鸣,江面上也无风起浪。偌大的船只,也被这阵邪风和恶浪,冲击得摇摆不定。
船上熟睡的客人纷纷和衣跑了出来,一个个惊慌失色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梦琪好歹有点内力功底,小跑着跑到张残的身边,摇着张残的胳膊:“张大哥,是不是我们惹怒了龙王爷了?”
这丫头!居然以为是在船上吃鱼惹的祸!
不过她身上还残留着男欢女爱的味道,让张残感觉极不适应,或者说,感觉有点恶心。于是张残不露痕迹的将胳膊抽了出来,他并没有看叶梦琪,仍旧把注意力集中在远方,嘴上淡淡地说:“张某在这里,什么牛鬼蛇神敢嚣张!”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红光,拔地而起,冲天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临安城,正是西湖。
哪怕远在数千里之外上京城,张残都看过这件“神器”出土前的征兆。而此刻临安不足二百里路,这种异象,也显得格外的强烈和震撼!
这道红光恐怕直径都有数十里宽,其范围之广,让人更忍不住暗自咋舌:究竟是具备了何等威力的神器,才能有如此堪称波澜壮阔的出土征兆!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那道红光,和以前不同,此次的红光,足足维持了近一个时辰这么久,最终才消散。
同一时间,乌云散去,露出了羞涩的银月和繁星。
江面上恢复了风平浪静。
一切如梦如幻,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隔了好久之后,才有一个声音在张残的耳边响起。
“你——”
澹台兰珍疑惑地看着张残,也拉长了语调。
张残错愕了一下:“怎么了?”
澹台兰珍盯着张残好久,才郑重地问道:“刚才,你提前了几个呼吸,就知道了会出现这样的异象?”
张残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天地间的元气变化如此之大,如此之剧烈,感应到它,又有什么稀奇?”
澹台兰珍仍没有把目光从张残的脸上挪走,说实话,要是一般人被这么一个绝世美女盯着,少不得要全身潮红且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