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卿是得了前任的记忆的,所以他勉强地记得福伯口中的这个雁鸣公子是谁。
雁鸣也叫郑雁鸣。是自己本家兄弟,也是在外做官二大爷的独孙。不过他与自己不同,自己的祖父是老来得子,而二大爷却是早早地就有了后人血脉,所以眼下的这个雁鸣族兄比自己要大上不少,自己今年九岁,郑雁鸣今年十九。其实自己应当庆幸的,好在祖父比二大爷大上不少,若是二人是相差无几的阮生兄弟,今天自己非得一个二三十岁中年人称兄道弟了!
闲话少叙,郑彦卿与郑老爷听到福伯传达的消息后,连忙就出了书房来到了前厅迎接郑雁鸣的回归。郑彦卿在大厅中见到了所有在郑家说得上号的人都早早地等在这里了,祖母、母亲、柳墨儿这些不算,就连在郑家村做村老的郑四叔一家还有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五叔一家子也都早早地占了座位,为得只是等自己的堂兄罢了!
郑家一伙人在前厅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门外就唏哩哗啦地放起了鞭炮,福伯那愉悦高亢的声音也从郑府大门处往里传了进来,“阖家大吉,雁鸣公子归来喽!”
郑彦卿知道这是堂兄已经到家了,心中也不免有些期待起来,他隐约记得自己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堂兄了,上次见他时还是前年全家祭祖的时候,他被二大爷遣回来代为上香的。那时他走前就同一家人说了,这次回去要寻个安静的地方,潜心苦读,以备来年科举,是故下次祭祖之事家中只得派遣下人回来了,郑家人听说是正事也不敢阻拦,当即同意了。如今他这次不年不节地回来,真是不知是何原由,也不知他有没有考上功名。
就在郑彦卿低头回味以往时,厅外就传来了一声极为爽朗的笑声,郑彦卿知道正主算是登场了。
“祖母、叔父、四伯、五伯、雁卿贤弟以及列位婶娘弟妹,一向可还安好!雁鸣回来问安了!”郑雁鸣十**岁,正值青葱年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身着一袭青衫让这本该是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变得有些稳重起来。只见他未语先笑,未及先礼,端是个通明世俗的人儿。
郑雁鸣先是向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被老夫人唤人赶忙扶起;又陆续像在列几位叔伯一一行礼,一板一眼丝毫没有差错,几个叔伯也不好拿大,至于礼数也都点到即止。郑彦卿有些不敢相信才过不到两年,平时嬉笑怒骂的堂兄竟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这般古板迂腐,只是后来郑雁鸣悄悄向自己递了个俏皮的颜色,才知道他又在装面子功夫了!
“雁鸣此次返家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竟如此成熟稳重颇具乃父之风,直叫老妇人认不得了呢!”老夫人见郑彦鸣向众人做完了礼数,忙打趣道。
“咳咳,祖母说笑了,侄孙一贯秉执礼数,哪有您老说的那般不堪!”郑雁鸣有些讪讪地说道。
“是是是!是我老婆子记岔了,我家雁鸣从小就知文守礼,半点不曾轻浮!”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郑雁鸣也不知是想起了以往的荒唐还是怎么的,脸色不觉间就有些赫红起来,“祖母,雁鸣这才刚回到家里,您老就这么不可耐地当着列位的面揭我的老底,这些个叔叔伯伯往日里知道雁鸣脾性到也无妨,只是咱家新进的弟妹那里雁鸣却不大好看啊!还请祖母手下留情则个,让雁鸣留些颜面,也好能在新人面前直起腰来!”说完后还求救似的向郑彦卿打了个求救的眼色。
郑雁卿一听堂兄这厮竟然扯到了自己与柳墨儿身上,端是好一个祸引江东,好生谋算!郑雁卿自不会轻易上当,忙眼挑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把郑雁鸣气得够呛!
“好一张巧嘴,直把老婆子说得差了,平白做了恶人!既然雁鸣有心老婆子自当要给你个面子,只是这事儿不好当面叙说,你们堂兄弟俩等会寻个无人的地方,私底下再聊吧!雁鸣难得回来一次,这些个叔伯都趁着你的面子聚齐了,咱们就开个席面边吃边聊,也叙叙家常吧!”老夫人也是看到了侄孙与孙子之间的小动作,她却也不说破,只是乐呵呵地说着闲话,又吩咐一旁侍立的管家福伯安排宴席。
因为这次是难得家宴,老夫人早早地就说了不用在意礼节,是故一大家子相处的倒也是十分和谐。郑老爷作为郑家的大家长,便领着郑彦卿与郑雁鸣以及众位郑家男丁做到了宴厅的主桌上,而老夫人则领着郑家一众妇孺做到了副席。两个桌席中间只隔了到屏风,倒也不会影响两桌之间的交谈。
这些个叔伯兄弟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奉着郑雁鸣,不是敬酒就是夹菜的,好不热情。而郑雁鸣也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来者不拒应付自如。只是身为大家长的郑老爷有些看不惯那些个叔伯辈的偕老卖乖一个劲的给郑雁鸣敬酒,只是这毕竟都是自家亲近之人,平时也难得聚到一块吃顿家宴,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得连忙岔开话说道:“诸位兄长暂且稍待,老夫尚有一事要与雁鸣侄儿想询,先呈我个面子暂且放过雁鸣吧!”接着又转向郑雁鸣问道:“叔父记得前年你在家祭祖的时候,与我等说要安心备考的,今日再次返家,只是不知是否得偿所愿呐?”
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众人赶忙点头称善,连屏风后侧的另一个席面上的妇孺们都不觉安静了下来,都竖起耳朵仔细听郑雁鸣的回话。
郑雁鸣喝了不少敬酒,不禁有些微醺,但仍是恭敬地朝郑老爷施了一礼,才答道:“叔父且安心,雁鸣自是不负众望,取中了秀才功名才敢回来报喜的,若是不然小侄这也没有颜面再面见诸位叔伯兄弟啊!”
众人一听得知郑雁鸣考中了秀才,更是情难自禁,迎奉之词更是愈烈,一些个不怎么擅长饮酒的都端起杯子与郑雁鸣说上几句讨喜的话,非要与他喝上几倍这才罢休!
郑老爷一看自己的一番谋算竟起了反作用,连忙又再次制止众人,补救道:“雁鸣贤侄取中秀才真是可喜可贺,实乃我郑家一族之大事!待叔父查了黄历,选好吉日咱们定要好好酬谢祖宗庇佑!倒是咱们诸位再喝个不醉不归!只是今日雁鸣刚才返家,想来这路上车马劳顿的不怎么好过,咱们这些个做叔伯的那好再强留雁鸣与我等酣饮水酒,咱们且收收手,放贤侄一马,待他将养妥当再寻个时日不醉不归罢!”
郑家族人一听,郑老爷要让自己放过这么一个能博人家二老太爷欢心的机会,自是不大乐意,但终归郑老爷才是大家长,再说他这番话倒也陈情切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同意。
而另一边的老夫人听到儿子这番话后,不禁老怀欣慰知道儿子心疼侄孙才如此解围,但是在不忍心把这恶人交给儿子去做,只得高声说道“我儿说的在理,雁鸣侄孙今朝携荣焉返家,我郑家族人在旁恭迎作陪,本该酒酣情畅,但实在雁卿侄孙一路劳顿,不再适宜饮酒,今次老婆子就挪越做主,免了雁鸣这次的酒场,诸位也莫要在难为他了!该日老婆子定当向列位族人一一赔罪!”
郑家族人哪敢拿大,皆称不敢!于是这场酒宴至此也算情尽场散了!
众人又勉强地吃喝了一阵,就一一告罪请辞了!
郑雁鸣摆脱了族人的纠缠,忙向郑老爷以及老夫人施礼感谢两位长辈的爱护之情。老人们那好受小辈之礼,也都好言相说,劝他收了礼数。一时间郑家又是一番阖家欢乐充满温情的合谐景象。
”雁鸣贤侄此次回来不知二叔与兄长的身子可还大好?“郑老爷待一家人在后厅都坐妥当了,才提起话茬。
”回叔父,侄儿回来时祖父的身子还和以前无二挺硬朗的“接着他又一脸苦涩的说道“至于父亲么,也和以前差不多还在靠大夫打理着呢!”
郑老爷连忙安慰“侄儿莫要忧虑,兄长那边有老太医在旁调理,总会好的!”
郑雁鸣强打笑脸,“那侄儿就借叔父的吉言了!”
叔侄二人叙了会家常琐事,郑老爷才起头问道,“雁鸣贤侄此次回来除了向家中报喜可还有其他之事?”
郑雁鸣看着一如既往精明内敛的叔父,心中暗暗点头,只是他看到在坐的还有郑彦卿与柳墨儿二人,一时不知当不当讲,便又与老夫人递了个颜色,得了准诺,才道:“却如叔父之言,雁鸣此次回家除了向家中告知我取中秀才之事外,仍有一事顺带处理!只是侄儿不知当不当讲?”
郑老爷也看到了侄子与母亲递眼色的举动,也知道母亲已经允诺,只好顺势问道:“有何当不当讲的!在坐的都是咱们郑家自家人,无须俗套侄儿尽管说来,叔父自当做主!”
“叔父说的极是,侄儿这次回来要办的另一事,便是受祖父之托欲要带雁卿堂弟一同前往庐州,再拜入颍州书院入学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