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芜点点头,不再多言。
“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取一样东西来。”她对着许明川一笑,便转身走回屋中。
片刻后,她提着一把剑再次归来:“这剑虽是精品,可到底是不通人性的死物,驾驭起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许明川看着她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剑,心下疑惑,“怎得带上它?况且这剑怎么看也算不得神兵,兵器我太子府有的是,明日便送来供你挑选。”
叶绿芜笑道:“明日再说明日的事,今夜它可是有大用处呢。”
说罢她右手捏印在前,红光明灭间那把剑便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后缓缓横在空中。她口中极为缓慢地念着咒,那剑周身随着咒语涌动而散发出了微红的光,整个剑身看上去大了一倍不止,而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许明川有些讶异,还未曾开口便听到叶绿芜含着笑意道:“看什么呢?难不成怕我把你摔下去?”
她右手依旧立在胸前,整个人却轻盈地踩在了剑身之上,脚下的红光不断散着光尘,如同踩在一路星河之上。
许明川顿了一顿,而后抬脚站了上去,“怎会,我这条命原本便是你给的。”
叶绿芜转回头去轻笑一声,而后运起更多魂力将二人紧紧裹住,方才驱使着剑缓缓升起,而后御空而去!
今日是腊月十四,硕大的皎皎明月悬在天幕之上,许明川在空中只觉得伸手便可将其揽入怀中,伸手一挥便能捉住数颗黯淡星辰。因着要顾虑他,叶绿芜御剑而行的速度并不很快,他这才能清晰地看到京都城的亭台楼宇在脚下缓缓后退,星星点点的灯火似乎也化作了流动着的星河,整个人被两条星河包裹着,就连灵魂都似融入了飘渺苍茫的天地之间。
远远地,在几乎平缓的地面之上忽地出现了一座高楼,其上灯火交映,辉煌了整个京都城。
叶绿芜有些狡黠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顺着夜风铺在许明川的面上:“听闻为了在这摘星楼上停留片刻,从而一掷千金的人可不在少数。不知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风子龙孙的可否也在这个行列?”
正说着,二人便自空中缓缓而落,立在摘星楼最高的檐上。
许明川从方才游仙一般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这才转头对着叶绿芜一笑:“举臂揽日月,徒手摘星辰。此处也只在每年的正月十五与中秋的时候才会打开大门,让人前来观瞻。只是这万家灯火之景,你皆带我看尽了,再来此处可是比不上方才的云间游让人惊叹。”
叶绿芜笑着转过头去,站在京都城的最高处,举目便是煌煌帝都景。大雪纷飞中,街道之上的行人皆步履匆匆,似乎不愿在外多停留一刻。万家灯火齐明,自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就连圆月似乎都在这灯火辉煌中失了颜色,只能无奈地躲在云层之后。再远些的集市被鹅毛般的落雪所碍,连轮廓都有些辨不清晰,可依旧能感觉到,那里也散发着同样的光辉。
“那是什么地方?”她抬臂遥遥一指,指向最繁华的一处,“看起来甚至比皇宫还要更华丽几分。”
许明川顺着她所指看去,眸光暗了暗:“那是在宫门大开前,文武百官的暂留之处,也是最为藏污纳垢之所。”
叶绿芜虽对这些不感兴趣,可也知晓现在的昌国已有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若再无改动,只怕周国再次进攻之时,便会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了。
她定了定心神,轻柔而郑重的声音在夜色中蔓延开来:“我信你,定能再现盛世气象。”
正说着,街道之中忽地涌出许多提着灯笼的百姓,他们匆匆向着摘星楼而来,灯光流动成十余条河,似乎带活了整个京都城。
那些人纷纷跪在摘星楼下,一面高呼着什么话语,一面深深拜倒在地。
叶绿芜疑惑道:“你能听清吗?他们在说什么?”
许明川微微侧了一侧头,片刻后哑然失笑:“他们在说求神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方才二人御剑而至,想必他们便是看到了剑尾在天际之上留下的红光,故而才认为有仙人降临摘星楼吧。
“哈哈,”叶绿芜轻笑出声,“我可受不起他们这一拜,既已见到了你口中的盛景,还是速速离去吧,不然这么一闹,乱子可就出大了。”
说罢她照旧捏印念决,待许明川站稳后回头道:“这次我会快些,你可抓紧了。”
许明川犹豫了一下,不知将手放在何处才不算唐突了她,思考了一瞬后才将手搭上她的双肩,沉声道:“好。”
下一刻二人便腾空而起,伴随着摘星楼之下百姓的欢呼声,剑尾似流星般划过天际。他在飞速移动中甚至睁不开眼睛,整个世界都在不安地震荡,只有手下清瘦的双肩让他有些心安。就如同在重伤的那天,他拼死一搏地进了叶绿芜的马车一般。
御剑而行过于显眼,故而叶绿芜并未像上次一般将他送至宫内,而是剑尾一坠,落在了晗灵乡君府前。
她眨眨眼,眸中便是星辰万千:“左右今夜已足够轰动,明日便会有人查出那红光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便让我一个人揽了这神仙的名头吧。只是要麻烦你自己从这里回宫去了,不然我派个马车送你?”
许明川因着从未有过这般体验,面色还有些惨白,可他依旧笑道:“不必,我也有许久不曾踏足这夜间的京都城了,便走着回去吧。”
他道别过后转身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道:“九天后我迁府,你这次可不能不告而别。”
没想到他还记着两个月前她偷偷溜走的事,叶绿芜笑笑:“不会,这次我应当会在京都城留很长一段时间。”
叶绿芜看着他披着月光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而后转过街角走入府中。
门前的侍卫见到她后立刻弯腰行礼,一朵棉絮却因着这动作而从衣领后方的一个破洞中露了出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扎眼。
“府中没有给你们发新的冬衣吗?怎得还穿着这破旧衣衫站在门前,像是我亏待你们了一样。”叶绿芜眉心微蹙,心中有些微词,倘若被有心人看了去,自己便凭白多了一个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