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通体黝黑,其表面并不光滑,而是有一些细小的纹路在上面。入手十分厚重,就连拿惯了长剑的叶绿芜捧着它都不是很轻松,想来应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骨甲。
文芊虽不懂,可也知道这东西不是寻常之物,只得帮着叶绿芜将它从博古架间拿出来,而后轻轻放在掌柜面前。
他依旧自顾自地看着书,没有提防眼前突然出现的东西,便被吓了一跳,“姑娘,你可真真是好眼力。别看小店这东西众多,可最稀罕最值钱的便是这块玄龟甲板了。这传闻东海之中有一只修炼了好几百年的玄龟,两百多年前不知是什么缘故受伤了,这才落下这块甲板。不是我吹,这世间万物,除了龙鳞外,就属它最为坚固了。您要是诚心想要,我也不多收您的,五百两黄金,保证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掌柜看似迂腐,可这生意经倒是半点不差。黄金本就十倍之于白银,这五百两黄金的价格纵使是放在京都城中,也能置办一处五进的大宅子了。
叶绿芜勾唇一笑,“掌柜这话可就说错了,贵店之中分明还有凤凰尾羽,赤霞清莲这样的天材地宝,玄龟甲板虽稀奇,可也是比不上它们的,况且这也不是一整块,不知这最为珍贵的话是从何而来啊?”
这话一出,掌柜便怔了一瞬。他这店面中只搜罗天地之间最为稀罕之物,故而有“不揣千金莫进门”的传闻。而到这里来的也尽是些用这些东西来送礼的人,且这里的物件无一不珍奇,他们遇到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自是觉得越贵越好。这一来二去的,价钱便全由着他说了。
没想到今日前来的这个美貌女子却是个识货之人,他便连忙堆笑道:“诶哟,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了。只是这玄龟甲板我收来的时候便花费甚多,这价格也着实不能太低了,我总得吃饭不是。这样吧,二百两黄金,我也能赚个饭钱,姑娘也不至于破费甚多。”
二百两黄金虽说也贵了些,可想必这掌柜也不会再让了。
“好,这玄龟甲板我要了。只是它也无法携带,掌柜便找人直接送去晗灵乡君府便可。”
听到她的身份,那掌柜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乡君,莫说是小店中这些东西,就算是仙家宝贝乡君想必也是见过的,怪不得能一眼便认准了这玄龟甲板。小店中除却小的之外,便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子,我这便关了店门,亲手把这东西包好了送去乡君府上,保证连半分损伤都没有。”
叶绿芜笑着点点头,伸手自发间取下一支绕线牡丹金凤钗来,放在他掌中道:“这钗子算是定金,余下的便等你送去后再付吧。”
掌柜立刻将那精致无比的凤钗好生端看了一番,而后将其收入袖中:“乡君且放心吧,这凤钗如此精致,想必乡君也是舍不得的,待小的拿到银钱后,便将此物原样奉上。”
待出了这小店后,文芊这才将满肚子的疑问道出:“小姐,奴婢在京都城做了小十年的乞儿,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间店铺,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天上的雪似乎小了些,不再是大片如鹅毛般的雪花飘下,而是变成了一粒粒的样子,落在雪地上沙沙作响,阴沉了许久的天空也在此刻泛出几缕淡薄的金光。
叶绿芜看着这变化,清浅一笑:“你若是修道之人,便就知道这个小店有多出名了。我下山的次数不多,可总能从师傅口中提及这里,这些天灵地宝的物件用来修补法器是最好不过的了。”
文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点头道:“原来如此,到底是小姐见多识广,比起京都城中的那些贵公子们都知晓得多呢。”
见叶绿芜表情没有变化,她踌躇了片刻,壮着胆子道:“奴婢能否斗胆问一句,小姐花这么多银钱买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啊?方才那店中好看的东西多的是,小姐怎么偏生挑中了这个蠢笨的呢。”
这话还真的是“壮着胆子”了,叶绿芜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做出几分羞涩来,“这可不能告诉你,总之小姐我有用便是了。”
有那信件在前,又有自己这一番反应在后,过几日若再来一些暗示,她若是当真别有用意,便应当偷着去给真正的主子送信了吧。
自今晨用了早饭后,叶绿芜便再未好生歇息过半刻,又经了一场恶斗,现下已是有些饿了。
厚重的云层之后,日头有些模糊不清。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除却偏西的一处外,其余地方皆是深深浅浅的灰色。
“已是申时了吧”,她轻声呢喃道:“今日又快过去了。”
离京都城万众瞩目的腊月二十五还有七天,离满朝文武入宫的年宴还有十二天,离今年的除夕,还有十三天。
这不足半月的时间,希望不要再起什么风波了。
叶绿芜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之时,眸中依旧清澈如泉。可其中不再同岚门之时那般单纯无垢,而是染上了几分红尘。
罗裙微动,莲步轻移,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回那所带给她荣耀的晗灵乡君府。
京都太守府内
太守辛翼布满风霜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双眉紧皱道:“你招是不招?”
面前被紧紧缚在刑架之上的,分明便是今日被拿下的那个墨阙会弟子。经脉具断,再无魂力的他现下还不如一般人强壮,而入了太守牢狱之中受尽刑罚的他此刻更是遍体鳞伤,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嗬……嗬……”听到辛翼的话,他口中发出几声不明所以的声音,半晌之后,才忍着剧痛道:“我……我招,昨日在茶馆中杀死那说书人的是我,今日偷袭纪无涯的……也是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如同用尽了全身气力一般,头一偏便晕了过去。
招认近在眼前,又怎能允许他以此来逃避?一旁的捕快无需辛翼吩咐,便立刻提了一桶冷水自他头上浇下。
数九寒冬,又在这幽暗潮湿的牢狱之中,被这冷水一浇,那人便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咳嗽了两声后打着寒噤道:“并非是我与他们有仇,而是……而是晗灵乡君之命,小人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