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木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猡营现在说的是麻烦他，他要是拒绝了，他就会成为猡营的麻烦，而猡营是如何处理麻烦的，他心里清清楚楚。

实话说，柯木心里是抱有侥幸的，他认为这是一个麻烦同样是一个机会，站队的机会，他收到风声，这次的截杀计划背后隐约有钱家二房三房的影子，枯木堡垒处于钱家实力范围的边缘，相对独立但还是需要看钱家脸色行事，每月需要给钱家上缴不菲的例钱，柯木希望枯木堡垒能彻底独立出来。

柯木自作聪明地联系了钱破浪的二叔钱子逊，钱子逊隐晦地表示，这是柯木在钱家站队的机会，只要柯木反应小小地迟钝一下，将来一切好说。

站队是一场人生的豪赌。

柯木输了。

他有一百个理由推脱自己的责任，但是没人问他理由，钱破浪七阶以后，柯木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钱破浪哪天经过枯木堡垒，记起自己这么一号人，随手把自己料理了，钱破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征讨古罗人的时候，杀得血流成河，想来是不介意让自己这块烂木头彻底成渣的。

担惊受怕了一年以后，清算还是来了，出乎意料得轻微，也出乎意料得麻烦，枯木堡垒的卫队被铲平，柯木成了光杆司令，钱家二房三房被剥夺一切权力，发配到了枯木堡垒，守着这一块小小的聚居点，枯木堡垒成了钱家二房三房类似食邑的存在。

柯木的命是钱子逊留下来的，钱破浪整合钱家内部，没有精力过问这些小事。钱子逊可不是好心感念旧情，他只是需要一个代理人，为二房三房处理日常琐事，没有比柯木更合适的人选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房三房带着几百号护卫进驻枯木堡垒，人吃马嚼都得柯木料理，这些钱家人并未增强枯木堡垒的守卫力量，相反他们成为枯木堡垒里纠纷的最大源头，而扔出来擦屁股的永远还是柯木。

柯木名义上还是枯木堡垒的堡主，实际上已经沦为这两房的老妈子，糟心程度难以言说，柯木宁可自己是个傀儡，好歹每天不用一睁眼就面对堆积如山的投诉和要求。

眼见得，一年多的功夫，柯木头发都白了不少，他从一个天天喝酒吃肉的大枭成功转型成为一名勤政爱民的管理者，这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事实当然是没有那么难受的，不开心地活着总比开心地死掉强。

曼露坐在柯木的对面，看着这位曾经的北地豪雄如今头发胡子白了一片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柯木紧锁着眉头，死死盯着面前一份报告，钱家又双叒叕惹祸了，二房的钱恪谨喝醉以后和人发生口角，搞死人了。

要是钱恪谨和人争执失手把人杀了，柯木也能圆过去，偏偏这位钱家三大少太会玩，仗着人多势众把对方制服以后，栓在机车的车尾，绕着枯木堡垒开了七圈！

昨晚枯木堡垒的惨叫声响了大半个晚上，往来的商队没有没听到的。

枯木堡垒能让柯木活得滋润，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往来的商队，自从钱家人过来这一年，很多商队已经绕道枯木堡垒了，柯木大略一算，商队至少少了三成，今天这事的苦主也是商队人员，很多商队都在观望着枯木堡垒的处理态度，一个处理不当，再少两成商队也是极有可能的。

柯木请示过钱子逊了，钱子逊压根没当回事，说得明白，愿意拿出两万块赔给商队，就是这两万块还得柯木自己想办法，至于商队要求的交人？别做梦了，别说交人，让钱恪谨去当面道歉都是不可能的。

柯木抬起头，才注意到对面裹着斗篷坐着的曼露和拘谨地站在一边的刁老三，刁老三他熟，这头鬣狗每次掳到好的货色都会给自己留着，孝敬自己，柯木也不介意顺手照顾一下刁老三。刚才柯木全副心神集中在投诉上，没注意接待的通报，只隐约听到刁老三的名字就点头让他进来了。

柯木点上一根粗大的雪茄，一阵吞云吐雾，他表面粗豪，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刁老三找他能有什么事？不是上贡就是卖人，现在看看这个女人安稳地坐着，刁老三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柯木懒洋洋地问道：“刁老三，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说吧，什么事，大爷我时间宝贵。”

刁老三局促地看着曼露却不敢接话，曼露笑着说道：“刁老三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卖人呗。”

“谁？”

“我。”

“藏头露尾的家伙，我现在心情不好，要么脱了斗篷赶紧说事，要么我找人把你扒光扔出去。”柯木没耐心打哑谜，灭了雪茄，重新拿起报告，一只手却向着桌上的讯铃按去。

“要是我能帮你处理了钱恪谨的事呢？”曼露像没听到柯木的话，仍旧穿着斗篷，但是她一句话就停住了柯木移向讯铃的右手，曼露镇住了柯木，继续说道，“我卖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手腕、我的身手，我能帮你的不仅是钱恪谨这一件事，我能帮你拿回枯木堡垒的控制权，不用再像条狗一样活着。”

刁老三吓了一跳，这女人是真不怕死还是怎么的？尽管枯木堡垒的人都认为柯木现在就是钱家的一条狗，但是敢当着柯木的面说出来是完全两回事。

柯木再次放下了报告，眯着眼睛思索着，良久才问道：“你要什么？”

“我？”曼露笑了一声，“我只是闲得无聊，来为我男人收点利息。”

柯木嗅到了几分味道，往后一靠，压得身下的转椅沉了一下，玩味地试探道：“我喜欢有诚意的合作者，你遮遮掩掩的，我不喜欢。”

曼露笑了一声：“诚意？我怕我摘了头蓬，你把持不住，我们就谈不成生意了，合作谈成，以后你自然会见到我的面目，至于诚意，我先帮你处理了眼下的这桩麻烦好了。”

柯木掂量了一下，让这女人去处理，结果不会更糟糕，万一要是解决了这桩麻烦，可是帮了自己的大忙，按捺下心里的好奇和欲念，柯木伸出右手：“我很期待。”

曼露却没伸手，站起来点点头：“合作愉快。”

柯木脸上刚刚露出不豫的神色，曼露又补充道：“为免将来你见了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影响了我们之间融洽的合作关系，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证明一下我的身手。”

砰！

枪声骤然响起，刁老三吓了一跳，蹦向一边，他根本没看到曼露拔枪、射击、收枪，他能看到的只是柯木侧面的木质书柜被轰出一个大洞，一个护卫的尸体从里面跌了出来。

“你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合作者，我不喜欢谈合作的时候，安排枪手指着人的合作者。”曼露紧紧斗篷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