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穿着素白的麻衣跪在南远身边的时候,柳英便知道她要为他守灵,眸底登时多了几分讥笑,只不过碍于霍景席,一句话也不敢说。
南南看都没看柳英一眼,跪在蒲团上,见南远额前的碎发有些乱,伸手帮他理了理。
大堂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南南这一跪,直接从早上七点跪到下午五点。
彼时的她腿已经跪麻了,这样跪了一整天,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守灵是替换守,可像是为了惩罚自己那天拒绝回来看他般,南南不肯起来,下定决心要亲自将这三夜守完。
霍景席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可他知她倔强。
直到柳英‘咚’的一声晕了过去。
南南愣了愣,侧目看过去,只见柳英脸色一阵青白,这是怎么了?
医生请来了一瞧,说是饿晕的。
南南又是愣了一愣,饿晕的?
她是多久没吃过饭了,竟然饿晕了?
趁着这个机会,霍景席非拉着南南休息,让人买了清淡的营养粥回来,将人抱到腿上,喂着她一口一口喝完,且故意不准她吃的快,必须一点一点慢慢吃。
南南拿他没法子,加上也着实没胃口,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吃。
霍景席大掌摸上她的膝盖,“疼不疼?”
说不疼当然是假的,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南南摇头,“不疼。”
“胡说。”男人心疼的怪了她一眼,让杨里拿了药膏回来,抹在她膝盖上,轻柔的一点一点晕开。
南南顿觉舒服极了,膝盖上那阵隐隐作疼的痛感刹那就被压了下去。
她伏在霍景席怀里,轻轻笑开,“霍霍,你真好。”
男人很受用,俯身想亲她,却被小妻子拦住,小妻子目光坚定,坚决摇头,“不行,这三天不行。”
霍景席没法子,于是改握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那你听话,好不好?”
“好。”
南南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动静,不知何时出了院的白莹莹快速冲进来,看见大堂里的南远时,脚步一顿。
南南和霍景席从饭厅里出来,瞧见白莹莹,南南一惊,“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院了?快回去!”
白莹莹一把抱住南南,轻抚她的后背,“不怕不怕,大老婆永远都在。”
南南心头一热,鼻子跟着一酸,重重点头,“恩。”
白莹莹是强行出院的,林放不放心她,想跟着她出来,可他伤得重很多,医生坚决不让他出院。
林放便想逃出院,结果被院领导抓了个正着。
这不是普通医院,这里是军区医院,院领导一个个都大有来头,逮着伤还没好就想偷溜出院的林放狠狠训了一顿,就将人扔回病房,还派人把守。
林放因此而被困在医院里。
反观南家,白莹莹得知南南要守灵,也跟着她跪了下来,南南笑了下,也没阻止她。柳英晕了一个小时后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大喊着‘饿’,看见饭厅里有吃的时,立即冲进去,抓起东西就开始狼吞虎咽,全然没了以往在南南面前那趾高气昂又高高在上的
贵妇模样。
南南没有理会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南远身旁。
而柳英解完饥后,再也没有靠近过南远,不知是因为羞赧没脸见人,还是因为嫌弃。
南远死去的消息彻底传开后,秦苒得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正巧碰见也赶到了南家的顾妮,南远死了这事,顾妮也是无意中从乔鹿野口中得知的。
俩人直冲进去,见南南、霍景席和白莹莹均跪在南远身边,皆是一愣。
南南没想到俩人竟然也来了,只不过眼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只是相视一笑。
顾妮走过去抱了抱南南,秦苒也抱了抱南南。
抱完俩人也跟着在南南身后跪了下来。
南南吓了一跳,想阻止,俩人拦住她的手,摇头,露了露笑。
接下来两天,每天都过得很安静。
南南跪了三天,强撑着没有合过一眼,最后一天守完之后,她嘴角牵起了一抹笑,“这下,你终于可以走好了……”
话落,眼前一黑当即栽了下去。
霍景席心疼得不行,让人将也晕了过去的秦苒和顾妮分别送回去。
白莹莹身体素质还算,勉强撑了下来,想着还要回医院给林放还债,强撑意识走出南家,可刚走出去,人就晕了。
林放及时搂住她的腰将人纳入怀里,见她满脸疲惫,很是心疼,“呆子,非要死撑!”
打横将人抱起来,转身回了军区医院。
南南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这一觉有点长,她也做了一个有点长的梦,梦里南远不像以前那般冷落她,梦里的南远将她宠上了天。
她很开心,醒来的时候,感觉眸角有些许浅浅的湿意。
霍景席舔掉她的眼泪,将她抱了起来,“父亲今天火化,吃完饭,我们就过去。”
南远在世时不曾获得霍景席的一句尊称,死后反倒是听不见了。
听见‘火化’二字,南南心头一紧,手上的力道也不由重了几分。
霍景席瞧得心疼,“如果难过,我们就不去了。”
南南哑着嗓,“要。”
南远火化的时候,只有南南、霍景席和柳英在场。
柳英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南南没有理会她,看着火堆里的南远慢慢被烧成灰烬,只感觉有什么一直压在心头上的东西,随着逝去的风远远被吹散了。
那些多年来积压的埋恨,终究是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了。
她捧着南远的骨灰盒走出殡仪馆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南南认得他,他是南远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助理手里捧了一个盒子,将盒子递到南南手中,叹了口气道,“大小姐,这是先生最后留下的东西,先生决定离开荼城前说了,让我将这东西交给大小姐。”
南南愣了愣,“你说,他决定要离开荼城?他要去哪?”
助理苦笑了下,“先生说他人老了,走不动了,和年轻人耗不起了,要回乡下去照顾老母亲……”
南南满脑子都是助理那句‘他要回乡下去照顾老母亲’。
看见南远头颅时她压抑的哭,看见南远尸身时她无声的哭,看着南远火化她没有哭,捧着骨灰盒准备回去,亦没有哭。
她以为自己能为南远而流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这会儿,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般,她一手捧着南远留下的遗物,一手捧着南远的骨灰盒,缓缓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