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童年的记忆犹如一颗耀眼的星光在一片混沌的脑海中划过。
那是自己即将被送往紫阳山的前一天夜里,自己因太小不愿离开父母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跟一个陌生的人修习,在夜半时分偷偷跑出来去找母亲。还记得那天晚上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月光,唯有母亲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对,就跟今夜卫子岭所见出奇得相似,母亲和父亲也都背对着窗户在小声地交谈着。他自己在窗外驻足很久都不敢进屋,因为他害怕看到父亲那张恨铁不能成钢的慈爱中满是无奈的脸庞。
可那时卫子岭毕竟只是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一个不小心便踩翻了垫在脚下的瓦片,瓦片破碎所发出的声响将父母的谈话打断。当母亲推门出来看着光着身子已经被深夜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自己时,一把便将自己拥入了怀里,两行清泪顺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淌了下来,但自始至终母亲都没有说一句话。
“梦茹……”父亲也终是被眼前一幕感染,心疼、不舍、愧疚一时全涌入其内心深处。
“对,梦茹是母亲的名字,只有父亲这样叫过母亲,那旁边的男人是父亲?”卫子岭想到这里一颗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从卫子岭头上飘忽闪过,紧接着便传来了“有贼!抓贼!不要让贼跑了!”的叫嚷声。突然出现的变故也令卫子岭措手不及起来,慌乱之中他瞬间一式“火燕追云”施展开来,其整个人的身子就如飓风中的一只海燕,箭一般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回到小偏院卫子岭一阵后怕,“还好在关键时刻自己恢复了对真气的控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卫子岭如是想到。接下来他平和了一下心绪进入到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大敞通屋中,然此时所有人都已经不在屋中,估计是去追赶贼人了。卫子岭怕引起众人怀疑未敢独自一人躲在屋中,几个纵跃间跳离偏院,很快便混在追赶贼人的队伍之中了。
所有人追赶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而出乎意料的是安平君却并没有责怪大家,只是示意所有人不要声张,便各自回去睡觉了。卫子岭却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内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然要将那种感觉揪出来又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然。
跟随众人回到小偏院那间大敞通屋中卫子岭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安平君正后院小屋中那始终未发一言的妇人定是母亲无疑,那令自己做梦都曾无数次想过的背影他绝对不会认错。但那低声说话的男人是谁?是父亲,不可能,背影不像。是安平君?好像是,但又不太确定。对了,为何姐姐说安平君是伪君子,难道真得是安平君将母亲囚禁起来,又派人去追杀姐姐?还有,为何安平君对府中来贼一事不置可否,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呢?
卫子岭辗转反侧、思绪烦乱,直到黎明的第一线曙光撒向安平君府院之时才有了一丝困意。然还未等其睡着,便接到了家老韩安的调派任务----保护府中大小姐去濮阳城中购物。
大敞通屋中的门客们听到这一任务时都争相抢着要去完成这一既能讨好大小姐又能为自己赚取身价的任务,一时之间家老韩安也不知该选谁好了,只有禀报给大小姐,让其自己到这里来选人了。
一顿饭的功夫刚过,大敞通屋中便悠悠地飘进来一股少女身上所独有的清香,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醉人的清香中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随之传进了屋中,在众人的期待中一身绿裙身材婀娜的少女终于如一股春风般也飘了进来,所有人在看到安平君府大小姐后都张大了嘴巴双眼傻傻地盯着人家,那痴痴地表情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这位大小姐好像也习惯了众人看自己时的表现,毫不在乎满屋人地注视,一张小嘴微微一嘟,双手朝身后一背,故意一本正经地四处打量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大小姐的身子在慢慢移动,原因无他,因为眼前之少女太美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谁又吝啬多看两眼美少女呢!
而有一个人却与众人的表现大相径庭,对走到跟前的大小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位大小姐刚刚提起的兴致一下子被这位不知好歹的家伙破坏掉了,她微微蹙起新月般的弯眉,对着卫子岭怒色道:“唉,你怎么不看我,把头抬起来!”
卫子岭从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慢慢地抬起头来,随意地朝这位站在自己跟前的大小姐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瞥立刻便让卫子岭血脉喷张、心跳不止起来。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直深深藏在其脑海深处的那张娇美无比的面庞“幽黑的双眸中水汪汪、泪莹莹,双眸中间高高的鼻梁挺直秀美,微微泛红的双颊含水柔嫩、吹弹可破,在略尖一点的下颏上一张微微撅起的小嘴嘟在那里,调皮中不失可爱,刁蛮中不失温柔,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垂在脖颈之间,半摭半掩着那同样白皙柔美的肌肤,几根被涔涔汗珠粘在脸颊上的发丝随着绿裙女子地呼吸轻轻摆着,更显其清纯妩媚……”这位大小姐竟是自己在雍城将军府那夜所遇到的绿裙少女。
此时绿裙少女也完全被卫子岭地意外出现弄得不知所措、六神无主起来。自那夜其偷偷潜入雍城将军府遇上强敌,而后被一个小乞丐误打误撞救下后就一直心存疑虑。自己偷偷潜入雍城将军府是为调查卫冉伯伯被害真相,虽然作为安平君府大小姐的她,自认为已经达到气脉后期修为可以无所顾忌了,但未成想还是在几次夜探后于那天夜里与那位蒙面杀手交上了手,江湖阅历的缺失导致其以气脉后期的修为输在了蒙面杀手的掌下,若不是小乞丐的意外出现,其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唯其如此,自其回至家中之后,一直对当夜发生之事难以释怀。其一,蒙面杀手既然可以打败自己,却为何于前几次闻风而逃,而那夜又痛下杀手;其二,小乞丐是谁,为何也会出现在将军府,据小乞丐能接下蒙面杀手一掌未死而言,其修为也不会太低,一个修为不低的剑士怎么可能是城中小乞丐。其三,自己偷偷离家出走,背着父亲去调查卫冉伯伯遇害真相,及至那夜受伤而归,至少离家半月有余,父亲不可能不知,然父亲却从未对自己提及此事。
四目相对,双双愣怔无语。
众人唏嘘议论者有之、羡慕嫉妒者亦有之,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卫子岭身上,令大家不解的是这个看上去毫不出奇的少年竟独享安平君府大小姐的青睐。
此时作为安平君府家老的韩安好像看出了什么,其借机在大小姐身旁轻声道:“大小姐,您是否要选这位年轻的小伙子?”
“啊……对,就是他了。”大小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此时其双颊已满是红晕。
“我,为什么?”卫子岭竟然冒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的一句话。其他门客此时在心里一定是在想,这家伙是不是傻呀,就算不傻脑子也缺根筋,陪大小姐出去购物是多么轻松又多么体面的一件事呀,如果通过此次任务被安平君府格外关注,那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还会远吗?
那位大小姐当然知道卫子岭为何如此回答了,她不但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故意说道:“怎么,跟本小姐出去辱没了你的身份?”
“这……”卫子岭终是无言以对。
“宁忠,安平君收录你作府中门客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此次大小姐选中你陪同去购物,更是你的莫大荣幸,你可别不知好歹!”韩安声色俱厉,显然已经非常生气。
“就是,就是,大小姐是多金贵的身子,让你作陪还怕你有所闪失呢,你还不乐意……”众人起哄般嚷嚷道。
卫子岭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怀些许担心、些许忐忑,又有些许窃喜之情跟着大小姐离开了安平君府。其担心者,这位大小姐一定会追问自己的来历,和询问那张羊皮纸的下落,到时该如何搪塞她还未想好;其窃喜者,毕竟跟一位自己初入江湖第一次所遇美女同行,心里还是暗暗有些喜欢的。当然,这位大小姐在卫子岭年少之时他就已经见过了,只是那时大小姐还在襁褓之中,卫子岭也太小他忘记了而已。
再有七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卫国人对春节特别地重视,其因由不完全是因春节这个节日,更重要的是人们希望在新的一年能够拥有一个好的开端,卫国人相信喜庆的节日气氛能给他们带来一年的好运。
一辆华丽的双马驾车自安平君府辚辚驶出,拉车之马虽行走缓慢,然从其毛色的滑亮和步伐的稳健不难看出,这两匹马绝对是最上等的良马无疑。马车之上驾车的车夫一身蓝色短装,面容清秀,头上的三寸玉冠在阳光的映射下晶莹剔透,远远看去更显其清新脱俗。只是车夫的驾车技术实在一般,只见其双手紧紧地缚着缰绳,左拐右闪之际完全与拉车之马不合节奏,若不是两匹上等的良马能够自主躲避行人,车夫恐怕早已将马车撞到两边卖零货的摊位上了。
“喂!我说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呀?”车篷内传来了绿裙少女那略带埋怨的声音。
“本来我也没说我会驾车呀!”车夫原来就是陪着安平君府大小姐出来购物的卫子岭,手忙脚乱之余其很是无奈地反驳着。
“好好好!怪我没问清楚,你赶紧松开缰绳,我的马儿会自己拉车,你就别添乱了。”大小姐又气又笑地说道。
卫子岭到是听话,让其松开缰绳他就照做不误。按常理说大小姐说得没错,既使松开缰绳马儿也会自己拉车,不会出什么事,可问题是就在卫子岭刚刚松开缰绳的瞬间,对面就飞过来一辆比安平君府家马车还要华丽宽大的四马驾车,两辆马车不可能在如此拥挤的街道上错开,而卫子岭又对马儿失去了控制,下一瞬间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卫子岭闪进车篷内拉起大小姐的手一技《火云掌》的“火龙腾云”施展开来,两人就像被*推动的烟花一般冲破车盖朝着天空弹射出去。与此同时两辆马上在街道上轰隆一声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来不及躲闪行人的喊叫声,马儿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在卫子岭两人逃离的那一刹那,对面四驾马车上也有一人如流星一般划出车内毫不慌乱地飘在了路旁的屋顶上,待卫子岭两人狼狈至极的落到对面屋顶之时,那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其实卫子岭之所以如此狼狈倒不是因其修为不如对面之人,而是因为他于慌乱之余突然施展出自己还未曾学会的那一式“火龙腾云”的缘故。前面已经提到过,《火云掌》极难练成,别人光修习其中的一式就需要一年的时间,卫子岭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学会了四式。而此次因其将真气耗空,近半个月来不能动用真气,闲暇之余卫子岭没少参悟《火云掌》七式的招式,看来是水到渠成,在关键时刻就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了救命的一式“火龙腾云”。当然,如若只是卫子岭自己一人逃离也不会如此狼狈,毕竟他还带着一个人,对于别人而言带着一个人飞到空中能否做到还是两说,就更谈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了。
“都怪你,怎么驾车的?”大小姐狼狈之余发起了小姐脾气。
“原来是安平君府的青绫妹妹,在下急于去王宫见父王,冲撞了青绫妹妹,还望见谅!”对面之人款款道来,说完还不忘深深一躬。
直到此时大小姐武青绫才注意到对面屋顶之上还站着一个人,一时间竟尴尬地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