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水翎烁努力地平复这类似起床气的气怒,安静地坐起,穿衣挽发。
“小姐。”芸儿憔悴的面容显现在铜镜上。水翎烁暗自惊讶:“以这丫头的心气,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但这头发蓬乱,脸上红红紫紫,却是为何?”
水翎烁再一转身细看,竟又在芸儿的脸上看到了些许指甲的抓痕,脖子上也有些红红紫紫的,是水翎烁从前在电视上没少见过的那种……衣服还算齐整,但脚上的鞋却少了一只。
看来这护国侯府里住的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她才嫁到这里饭都没吃上一顿,人家却把她的陪嫁丫鬟给欺负了。
“怎么回事?”放下梳子,水翎烁的脸上愈发平静。
芸儿知道这个时候小姐是上了心,小姐越是冷静便意味着越是在意。
芸儿暗自松了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向水翎烁叙说道:“昨儿夜里,奴婢去了外头守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来了个小厮,与奴婢套近乎,奴婢听他说也是同奴婢一样自小便被父母从锦山卖到了主子家里的,便可怜他与我一般只是个为主子卖命的贱民,劝他不要再妄想从奴婢这里打探到什么。他也同意了,谁知……今天天刚放亮,奴婢就……就被他……”
“脸上的指甲印是谁弄的?”水翎烁站起身,便往外间走去。芸儿心气高,尚书府的小厮她没一个看上眼的,没道理跑到这护国侯府来就“变节”了。但凡事也无绝对,或许芸儿想弄出点什么事儿以向五姐投诚呢?
“是郡主跟前的丫鬟。”芸儿含着泪,眸中厉光一闪而过。
“那小厮呢?”水翎烁笑了。这笑容芸儿瞧着,不禁心里发慌,脸上却保持着那三分愤怒,七分凄绝,“他们都在等着外面小姐处置这件事。”
“这是敬重我么?”水翎烁停下脚步,瞥了芸儿一眼,却见芸儿似怒非怒地看着她。
“她们不当着小姐的面取笑小姐就该谢天谢地了!”芸儿把牙咬得发响,直视着水翎烁一双不喜不怒的眸子,半是失望,半是痛苦,“奴婢自打跟了小姐,凡事无不替小姐尽心竭力地办了,可是小姐,您看您现在的样子,您居然真的跟那个傻子好上了!小姐自来与别个不同,做的事情也自有道理……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小姐看在奴婢忠心的份上,放过奴婢,让奴婢回锦山去找家人吧!”
“从前也没见你跟我提什么锦山的家人。”水翎烁心中冷笑,芸儿的无情,果决,她是再清楚不过。自从着手改嫁护国候府起,她就等着芸儿和她翻脸,这丫头犹豫到今天才算把这事了了,这会是怎么样的决心呢?
芸儿心中再次涌起一股被看穿的羞恼,但她已决意如此,与水翎烁之间再无退路,脸上神情不变,回道:“卑贱之身,而今又是残花败柳之身躯,纵是再美的风景,又与婢子有何干系?”
水翎烁点点头,算是应了。她可从没有信过芸儿自锦山卖出的事,不说别的,单论芸儿看人的能耐,又哪里是一般穷苦人家能熏陶出来的?
庭院或坐或站地挤了不少人。
玉石桌当中坐着的那位身材丰腴却气得面容扭曲的,不用说就是这护国候府的郡主,云鸿逸唯一的妹妹刘溪颖了,刘溪颖的旁边分别坐着三名少女一名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穿着素净却不失雅致,目中七分谦和,三分严厉,应该就是护国候府刘昌墨的妾室柯氏。紧贴这柯氏坐着的那名少女看着水翎烁的目光最是和善。
刘溪颖的身后立着一名正在不停抹眼泪的丫鬟,见着水翎烁过来,一脸的郁愤越发的多了。地上跪着一名小厮,明明是低着头,却在水翎烁二人才转出游廊的时候一下窜起,准确地跪倒在水翎烁的面前。
“求世子妃恩准,将芸儿许给小奴!”小厮将头与地面紧挨在一起,声音沙哑而诚恳。
“不要啊。小姐!”芸儿立即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眼泪如夏日的骤雨又密又急,“如果小姐要为了息事宁人,强行将奴婢配给这污了奴婢,还欲毁小姐清白的淫棍,奴婢……”
芸儿说着便朝一旁的廊柱撞去。
当然,水翎烁拦住了她。
水翎烁扫了眼看戏的观众们,拉着芸儿走到离这包围圈中心不近不远的位置,耐心的向柯氏请教,“柯夫人可知那犯事的奴才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柯夫人显得有些为难,脸上歉意满满,却又痛苦犹豫。
“还用问吗?自然是你那不要脸的婢子勾yin了哥哥的小厮!”刘溪颖见水翎烁无视她,反而向柯氏问话,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她将袖子一甩,起身命令道:“你还是赶紧把你那贱婢乱棍打死,要么发卖了也好,我们护国候府不缺伺候人的!”
“既然如此,何不早早打死了?”水翎烁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早早安排的一场让本世子妃难堪的戏码呢?”
“你,你以为我不想?!”刘溪颖气得袖子一卷便要冲出来打人。侯府里除了她哥哥,便属她的身份最是高贵,平日出门到别个府上作客,也没见谁这么不给她面子。她又是个火爆脾气,能忍到日上三竿才理论,她自觉得已经很尊重这位嫂嫂了。
“看吧,小姐!”芸儿又趁机哭诉,“他们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明明是那淫棍污了奴婢,却要打杀了奴婢……”
“本郡主现在就杀你!”刘溪颖不知打哪儿抽出一把宝剑,“唰唰唰”,便不管不顾的朝芸儿劈来。
芸儿哪料到刘溪颖真会劈来,吓得躲在水翎烁背后直哆嗦。
“不是不怕死,要撞柱子吗?”刘溪颖终是被贴着柯氏坐的姑娘拦住了,嘴上却仍不甘心地直嚷嚷,“有胆子死,就别躲着,小贱蹄子!”
这时候柯氏过来打圆场了。她一手拉着水翎烁的手,一手将手中的帕子捂在嘴上,咳了半响,她才好些了,道:“郡主是个直脾气,她母妃又不在跟前,贱妾是个没出息的,上不得台面,咳咳咳……郡主最在意的就是她哥哥了,你愿意嫁给我们世子,郡主比谁都高兴……只是出了这等事,唉……对了,那一位是我们侯爷昔年在战场上带回来收养的义女,叫水汀芳,她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原来那拦着刘溪颖的少女就是护国候的养女。水翎烁再次看了水汀芳一眼,那水汀芳立即礼仪周到地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