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末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领导喊她去办公室训话。她觉得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烦躁。所谓早死早托生，上午没动静，岂不是还要提心吊胆一下午？

“末末，吃饭去啦……”

几个女孩果真来找莫末一起去食堂了。莫末连忙起身，叫上蔡姐，跟她们一起出了门。

如今办公室没有暖气，大家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全靠时不时起身走动和喝口热茶暖身体，倒不用几个女孩等着莫末跟蔡姐穿外套，直接拿着手机和饭卡就出了门。

“你们几个啥时候这么熟悉的呀？”蔡姐是狩猎局一成立就平调过来的，对单位的同事都不陌生，虽跟几个女孩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多少有些了解，没一会儿就聊开了。

听了几个女孩儿叽叽喳喳说起早上的事儿，蔡姐笑呵呵地调侃了女孩们几句，出了一楼大厅，却贴心地主动帮忙搀扶。她穿着防滑的平底鞋，走路慢虽慢了点儿，却十分平稳，跟莫末配合着顺利将在这样的天气还臭美的几个傻姑娘平安护送到了食堂。

“莫末，你说你咋就这么敏锐呢？好多事儿其实一般人都很容易发现，可大多都完全没当回事儿，就是察觉到了不对，也不会深想。这次也多亏你啊，要不然好多人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等到真挨饿的时候，可有的受呢！”蔡姐感叹道，她其实早在大孙子的安利下关注了永安官方账号，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跟莫末说。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关注那个账号是她近几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大学学新闻的，可能在这方面比较敏感吧？”莫末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其实这次要谢谢那些无条件授权让我截图的网友，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好多有建设性的意见都是他们提出的，我只是总结一下而已。”

“那也不错了，”长相明艳照人的汪琴一脸钦佩，“我经常听爷爷奶奶念叨暖房里的菜长势不好，可左耳进右耳出，愣是没往心里去，完全没往深处想。”

“我也是，一般都是听听就算了，根本没有深究的自觉，看来以后啥事儿都得多想想，毕竟这世道，听上去无关紧要的小事，说不定就会影响全家人的生死存亡呢！”

“唉，话说，暖气啥时候能恢复正常啊，我今天上午呆在办公室都快冻僵了。领导又禁止用办公室的电充暖手宝，我戴着手套打字，效率低得吓人，今天都挨骂了呢！”

“嘿嘿，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从家里带了充水的暖手袋，灌了热水能顶一个多小时吧，多去暖水房几趟，就当走动走动暖暖身了。”

“我咋没想到呢？真是脑子都冻木了！不行，明儿就把我家的暖水袋拿来，办公室空调都不给开一下，实在太冷了。还是蔡姐莫末你们办公室好，小小的，不像我们那个大办公室，谁开个门都有穿堂风冷飕飕地吹过来，那叫一个透心凉……”

一直到晚上下班，莫末都没等到找她谈话的领导。她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估计领导也知道局里干涉她的事儿不在理，没立场找她茬呢！

下班后跟汪琴她们一起打卡出了办公楼，将几个女孩儿顺利送出狩猎局大院那冻得无比结实，工作人员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凿了好半天都没清理干净的天然“溜冰场”，莫末才小跑着奔向不知道等了她多久的史逸辰。

莫末喘着气跑到史逸辰跟前，啥都没说，先拉起史逸辰的手，感觉不算太冰，心想应该没有等太久。“坐地铁来的吗？”

“本来准备坐地铁的，没想到有人卧轨自杀，暂时全线停运了，幸好我出门早，走过来也赶得及。”史逸辰攥着爱人的手揣在兜里，他身体本就不错，走了一路，更是浑身暖洋洋的。

“这大过年的！”莫末叹了口气，有些人走到这一步，估计也是没办法了。她能说什么呢？作为旁观者，她终究没办法切身理解那些人的痛楚。

两人专挑积雪比较多的地方走，虽然比在平地上累，可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摔个四仰八叉，累点儿就累点儿吧。

“你说，白雾没了，世界会恢复正常吗？”一路的风景太过晦暗萧瑟，莫末不知道自己是有感而发还是怎样，这个在她心里琢磨了好久的问题突然脱口而出。

“我觉得悬。”史逸辰侧头看了爱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希冀着肯定的答案，却依然照实说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明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何必掩耳盗铃呢？“那些变异的动植物，不可能因为白雾没了就变成以前的样子。莫说它们，咱们人类也一样，我觉得变异是不可逆的，就算没有白雾，生物也会照着这个方向进化下去，至于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没办法预料。”

“那，咱们永远要过这样的生活吗？”莫末突然被巨大的不安淹没。长辈们早晚有年老体弱的一天，到时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在狩猎局上班，史逸辰岂不是要以一己之力养全家十多口人！再往远处想，等她跟史逸辰也老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们为了生存出城搏命？而且，她的后半生，就这么担惊受怕地呆在牢笼似的城市，哪里都去不得，甚至连上个班都得有人护送，生怕倒霉遇到被生活逼疯的暴徒，被连累丢了性命！越想，莫末越觉得消沉，感觉未来没有丝毫光明和希望。甚至有一瞬间，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自杀了。

绝望让人太过痛苦，唯有离开才能解脱。

史逸辰当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莫末的不对劲，只是，这样的心理历程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需要她自己想通，挺过这一关才行。若是借助外力的话，这一刻她被劝服了，可终究存下了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她又受到了刺激，钻进了牛角尖。到时候身边若没有人及时劝解，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莫末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在这样残酷的世界苟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可突然，她脑海里显现出了父母喜笑颜开抱着孩子们说笑的情景。那么温馨，那么幸福，每当想起，她都忍不住嘴角上翘。

莫末忍不住对着自己的脑袋瓜拍了一下。真是的，上有老人要赡养，下有孩子要养育，她怎么能生出那样消极的想法呢？而且，家里相比一般人家，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就算以后不能出去打猎，12楼种下的粮食，也足够他们一家填饱肚子了。至于孩子们，他们没在安逸的年代生活过，或许，不会觉得这世道有什么不对吧？

“想通了？”史逸辰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的女孩一直很坚强，再艰难的境况，都无法阻挡她积极向上的心。

“嗯。”莫末点点头，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貌似，不管是一时激起的厌世情绪，还是重新找回生活下去的动力，史逸辰都排在父母和孩子们后面。她有些心虚地瞄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满是柔情和赞赏，更是羞愧，连忙低下了头。

“说实话，我觉得咱们算是幸运的一代，能够亲眼目睹旧世界蜕变为新世界的过程，并亲身经历其中，甚至在巨变中贡献力量，占据一席之地。想想，这不比庸庸碌碌平平凡凡一辈子精彩多吗？”史逸辰嘴角含笑，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幽幽说道。

“要是能选的话，我会选择庸庸碌碌平平凡凡一辈子。不过显然，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咱们渺小的人类能够决定的，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也挺不错的。”听史逸辰这么说，莫末心里也不由期待起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在与自然的抗争中，人类会走到哪一步？往近处想，春暖花开后，没有白雾的世界，城外会变成什么模样？

果然，人有了期待，生活也多彩起来了。

春天并没有在莫末的期待中如期而至，甚至于，三四月间，京都还罕见地下了几场大雪。

天寒地冻的寒冬景象一直持续到五月底，到六月初，积攒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冰雪才开始融化。就在大家以为今年的夏天会推迟到八/九月份才开始的时候，进入六月没几天，气温一下子从零下上升到三十多度，漫天的冰雪很快化成了水，不少低洼的地方都被淹了。

如今水费不便宜，不少人趁着融化了的雪水还没褪去，全家拿着桶子盆子齐上阵，一盆盆往家里端，一桶桶往家里提，就算有些心里膈应的不愿意做饮用水，也能存起来浇浇粮食洗洗衣服啥的，如今生活不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莫末家位于顶楼那个大水箱也终于又发挥了作用，楼顶的积雪融化之后都流入了水箱，足够十二楼免费浇灌好些天，能省不少水费呢，喜得老太太好几天没合拢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