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面具的阁下。”
行在前头的鬼面男子,身子一怔,回眸一望,也许是戴着面具的原因,男子的声音混浊沉闷,他道:“才走一段路,长灵殿主的身体已是虚弱不堪了么?”
鬼面男子说得不错,走这一段,贺兰司卿全程是紫世颜负责搀扶的,他一会儿头疼,一会儿咳嗽,一会儿发冷,一会儿腿软,毛病多多。贺兰司卿服用了汝子姬给的灵妙丹药,似乎只能克制一丢丢,毛病不大,却是断断续续,一样折磨人,烦死人。苦的是紫世颜,许如寞自诩医术天下无敌,有医仙之名,紫世颜学有所成,现下却对贺兰司卿的怪病黔驴技穷。可,这怎么能怪紫世颜医术不高超呢?厄莲染给贺兰司卿的病,本就不是按照正常思路解读的,贺兰司卿就怕紫世颜觉着是自己的无能,怀疑自己是学了假医术。贺兰司卿不能告之事情,便故作坚强,把“没事”二字当成了口头禅,他没说一次,紫世颜愈是不信。要不是紫世颜强硬凑过来抓住他,贺兰司卿怕是还在扶着墙壁艰难的走路。
贺兰司卿脸色谈不上苍白,亦是失了红润,覆了些许霜色,走路让人搀着,步伐缓慢,原是紫世颜故意放慢了脚步,担心贺兰司卿快步会吃不消。本来贺兰司卿还只是些咳嗽,挨不上虚弱这一块,这么一看,却像命不久矣的老爷子走路一般。“你才虚,我好得不得了。”贺兰司卿想推开紫世颜做证明,脱离紫世颜的搀扶,他这不争气的身子歪斜,紫世颜及时拉住,贺兰司卿才没有倒下去。
“不要逞强,你站都成问题了,这还不是虚么?诶呀!身体是男人的本钱,长灵殿主如此浪费法,是要破产啊!”鬼面男子摇摇头,真像是在替贺兰司卿可惜。
贺兰司卿欲张口,被紫世颜抢了先,冷斥道:“闭嘴。”
“诶呀!玩笑还开不得了,扫兴,诶,长灵殿主刚刚是要说什么?”
被鬼面男子的话绕了半圈,贺兰司卿竟忘了开头他要说的,忽然思绪一亮,他说道:“我想说,你一直在带我们绕圈,你不想出去了,还是,想把我们困于此处?”
话甫落,雪芒一闪,缕缕黑烟从鬼面男子的身后飘出,火光一晃,男子僵住了身形,架在鬼面男子脖颈的鬼剑爬了一层暗色。细看,原是浓郁的黑烟,似黑纱一般覆着鬼剑的剑身。
诛罹玑双眼冷漠,斥道:“你是谁派来的?受何人指使?听命于谁?快说,否则……”
“剑下不留情,是吗?”鬼面男子扶着头,叹了一口长气,利刃在喉随时可取他之性命,而这男子看不出一分半点儿的畏怯。“自我见到你,你就只会说这句,能有点新意吗?”
诛罹玑:“多言”
“你终于察觉了?”
听紫世颜的口吻像是早就知晓,贺兰司卿疑惑了,他既知道,为何不说破呢?贺兰司卿没问出口,先看向了鬼面男子,说道:“你带我们走了很长一短路,分岔口就遇到过十次,拐弯也拐了十次。起初四五次我是不怀疑的,可次数多了,不由得我不发觉。”
“哦?长灵殿主发现了什么?”鬼面男子歪着头,颇有兴趣想听听贺兰司卿的阐述。
“九百步。”贺兰司卿仿佛是不自信,找紫世颜确认,:“小公子,是九百步吗?”贺兰司卿觉着,紫世颜一定知道,便顺口问了他。
紫世颜:“九百八十六步。”
贺兰司卿勾唇一笑,为什么开心,为他俩的默契。他接着说道:“对,九百八十六步,第三段分岔路与第六段相隔九百八十六步,第六与第九也是九百八十六步。”
鬼面男子:“也许是巧合,这不是你真正确定的因素,有其他的?”
“当然,光凭这个,只能构成揣测的框架。真正让我确定你耍花样的,是那个。”贺兰司卿伸手指像右边,指尖对准的位置是墙壁上的一道不显眼的划痕。那是贺兰司卿用头上的紫玉簪子做的标记,倘若符合他的猜测,那他们一定会转回这个地方,果不其然,他们又回来了。
“诶呀呀!被发现了,真不妙。”
贺兰司卿心道:好假,这哪里像是不妙的样子。一想,贺兰司卿警觉加强,这家伙带他们一直在地下绕圈圈,难道他很闲吗?
他分神了片刻,哐当一声,把贺兰司卿的心神拉上了岸,过程没看见,结果是目睹了,鬼面男子不知是如何做的,将诛罹玑逼退了十步之外,绕在鬼剑的黑烟失去方寸,惊慌失措的注入了鬼剑之中。
那支由诛罹玑举着的火折子由鬼面男子接手,将他的影子完美的投在墙壁上,脸上的鬼面具受他手上的火光,照得锃亮,辉光点点,仿佛焕然一新。男子开口说道:“我不明白。”
贺兰司卿:“什么?”
男子道:“小公子明知有害无益,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跟过来,你是觉得我伤害不了你们,还是被某人感染,脑子病了。”
贺兰司卿:“诶,我听出来了。”
“哟!你承认你有病了,挺有自知之明的。”
贺兰司卿:“滚,你这家伙十句话里,没有一个字是值得人相信的。”
诛罹玑整理了一下姿容,声冷如冰,说道:“怪得了谁,若非是长灵殿主你自作聪明把此人拽下来,我们岂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马后炮。贺兰司卿心里痛骂了一句,这时候他没心思跟诛罹玑吵架,继而听到紫世颜说道:“很简单,我想确认一件事。”
鬼面男子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知道你想确认什么,你的猜测是错误的,我不是澪水庄主。小公子不信,探一探我的灵息便真相大白。”
贺兰司卿转头,看着紫世颜,“小公子竟是有这样的怀疑。”路上,紫世颜心事重重,贺兰司卿总觉他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原是有这样的怀疑。
诛罹玑不用举着火折子,便空出来一只手,她拔出了鬼剑,惊魂甫定的黑烟重整旗鼓窜了出来,萦绕着雪白的剑身。白纱下,一声冰冷:“不出奇,少羽策在南国陵墓,且在澪水庄,将澪水庄主与南国陵墓自动联想,逻辑上,无任何错误。”
这个女人进来时便中了头奖,掉下这百年大坑中,哪有见过少羽策?不是紫世颜告诉的,难道是诛罹玑自己神通广大?在贺兰司卿下来前,这两人定是商榷了一番。
鬼面男子走了百步,火光离三人越来越远,他们周遭的光线逐渐暗下。
贺兰司卿在后面恼怒,朝男子吼道:“臭不要脸的家伙,想走还要顺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