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吗？

全身的痛楚仿佛被腹部的伤口的漩涡吸纳，贺兰司卿只觉脑袋昏昏欲睡，好不易支撑起的半个身子颓了下去，像一团和了水的面，软软的瘫在地上。贺兰司卿还未像现在这般不要命呢，早些年，他为了一展宏图，叱咤官场，惩治过坏人，亦冤枉过好人。觉悟后，脑子里的记忆莫名其妙消失了小段，莫名其妙地勾搭上了紫世颜，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儿子，莫名其妙地连累了曾经的挚友。

罢了罢了，他什么大世面没有见过，少羽策堕落，多多少少是他间接所害。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值得他骄傲的地方，是他的重情重义。不交朋友还好，一交还成了挚友知己的，他就要掏心掏肺的对待。紫世颜说他这是过分善良，若有机会，他想说，这是他应尽的一份责任。

“你倒是很想死。”少羽策戾气不减，黑气笼罩着他的身体，几乎要把他包成一团了，可看贺兰司卿的眼神温和了些些，脸上暴起的红筋慢慢消失。

贺兰司卿不抬头，也不去看少羽策，腹部明明受了不轻的伤，他竟不觉疼痛了，或然人之将死，比起抹脖子下地狱的恐惧，身上的疼痛算不上难受。他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你拿去便是拿去了，我不会怪你。阿策，你是一个栋梁之材，若非结交我这个朋友，你便不会有那些执念，不会傻到杀父，不会受苦受难。”

少羽策烦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嘴脸，我杀你，倒似成了你大仁大义了。杀伐果断的兰雅策被狗吃了吗？我面前的你，连阿雅的一根头发都不如。”

贺兰司卿闷声一咳，弱弱道：“所以，你不想杀我了？”

“想得美。”

“我以为，你要手下留情呢！”

少羽策逼近，眼神当中的温和全然被戾气吞噬，冷冷道：“贺兰司卿，你自我牺牲，成就大义，痴人说梦般要感化我，可能吗？”少羽策的声音渐近，仿若就在贺兰司卿的耳边叮咛，“我恨天夙独孤，恨你，也恨紫世颜。”

小公子的名字如似抨击在贺兰司卿的心口，腹部褪去的痛感还以百倍的弹了回来。是哦！自己光顾着以死谢罪，却遗忘了紫世颜，听他的意思，似乎少羽策也不会放过把紫世颜。贺兰司卿蹙眉，抬头仰视着少羽策。

少羽策看贺兰司卿双目款款的仰视，从某一个角度，他好似见到贺兰司卿在乞求。少羽策嘴角弯出一丝得意，说道：“你要求我别杀紫世颜么？”

贺兰司卿翻了一下身子，挪到石壁，后背寻到了倚靠，他喘了几口气，说道：“不是，我没有要求你的意思。”

听到回答，少羽策不满意，说道：“你不管紫世颜的死活了？”

“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

“……”少羽策被气笑，拳头攥紧，骨头咯吱作响。

正是时，少羽策背后杀气作祟，一道雪白剑刃行刺而来，少羽策登时魔气大发，转身松上一掌，弹开白刃。却见一道紫光接踵而至，打得少羽策措手不及，身子撞上了石壁。一抹紫影快闪而过，少羽策目光一落，紫世颜轻手放置贺兰司卿的腹部的伤口，运输灵力止血。少羽策直起身，原觉受了紫世颜一击无大碍，竟不知后劲太大，一股血腥气当即冒出了喉间，吐出一口黑血。

“少羽策，吾奉女帝陛下之命，取你人头。”诛罹玑手中鬼剑欲动，贺兰司卿忙朝她喊道：“剑下留人。”

紫世颜扶起贺兰司卿，淡淡地说道：“你伤成这样还替少羽策求情。”

灌入贺兰司卿体内的灵力帮他疏解了聚集在腹部的疼痛，只是有些力气不支罢，贺兰司卿孱弱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策死呀！”

紫世颜：“那就闭着眼不看。”

贺兰司卿无力一笑，“小公子啊……你总是在我危机的时刻赶来我身边。”

紫世颜：“我不来，你真的是要自我牺牲？”

贺兰司卿轻咳，“小公子，我……”

“够了。”诛罹玑不想听二人谈一些有的没的无聊事情，她还是记得独孤女帝此次让她出宫的任务。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正是一次机会，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宫复命。“少羽策，拿命来。”

“慢着。”

诛罹玑双目的凛光往贺兰司卿身上一扫，真想一把剑捅他身上。“长灵殿主，他要杀你，你却要吾留他性命，吾要说你是宽宏大量，还是愚蠢至极？”诛罹玑才不会想跟贺兰司卿啰嗦废言，正要举剑向少羽策刺杀，不料背受一掌，诛罹玑不慌不乱，反手一挥，划出一道弯月黑色剑气。偷袭之人身手矫捷，剑气落空，劈在了石门之上，留下了一道弯月深痕。

贺兰司卿叹息道，“我其实是想说，天忆云在你后面。”

待来者身影一定，一袭玄袍华贵得体，满头青丝蓬乱，像是头顶爆炸了似的，像极了一个从小巷子溜达出来的疯子。要不是他长着天忆云的脸，说他是独孤女帝的弟弟，估计别人会笑说这话的人脑子有病了。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黑眸子像是充了血，眼白部分全然染成了红色，看着怪吓人的。

诛罹玑的智商不低，自是看得出来天忆云的不正常，剑锋一转，方向对准了少羽策，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能对他做什么？”少羽策抬起袖子，擦了一擦贺兰司卿喷到他脸上的血迹，收拾干净的脸蛋恢复了俊朗，却不是一片阳光，相反是一片阴暗。“他腿伤的药，我加了一种慢性毒，可让人痴傻疯癫，就像……天忆云他现在这样。”

少羽策毫无罪恶感的在阐述这件事情，真是人入魔道无情绝情啊！不过，贺兰司卿一点不心疼天忆云会如何如何，他是担心少羽策。

贺兰司卿要开口说话时，紫世颜把他的手臂扛上肩膀，往一扇石门行去。身后，少羽策声音还在嚷嚷，天忆云似乎是发了疯，继而就是诛罹玑的鬼剑发飙，打斗之声却离贺兰司卿的耳朵越来越远。

石门一关，把所有吵杂的声响都隔绝在外，贺兰司卿这时才开口问话，“小公子，你是想带我逃离吗？”

紫世颜：“显而易见。”

“不是……阿策他……”贺兰司卿知道紫世颜是关心他，正因知道这一点，贺兰司卿才不知要如何把话说圆整。他身体负伤，紫世颜是不会答应让让回去冒险送死的。

紫世颜扛着贺兰司卿的手臂，一步一步移动，生怕走快了贺兰司卿伤口会绷不住。须臾，紫世颜道：“阿兰，我一直认为你脑子灵光。”

贺兰司卿呆了呆，道：“那……那现在呢？”

紫世颜摇摇头，轻声道：“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