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弗洛伊德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白乎乎的气息很快淹没在黑暗之屋阴冷的空气中。
“什,什么?”子奇没有听的很清楚。
“头骨。”弗洛伊德加重语气说道,并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头骨。”
“两个头骨?你是说平台上有两个头骨?”子奇大声问道。
“对。”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奇沉默了。
就在这个时候,弗洛伊德却爆发了。
“头骨!”弗洛伊德攥紧了拳头吼道,“蓉格竟然在自己的梦中见到了头骨,这实在是凶险至极,凶险至极!”
“为,为什么?”子奇喃喃问道。
既然是梦,那么不管多么荒诞不经都不算离奇,子奇实在看不出梦见头骨有何凶险的。
“你不懂?”弗洛伊德目光灼灼的反问道,就好像这是一个人人都懂,一目了然的事情。
子奇摇了摇头。
“旁边那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弗洛伊德将目光转向了灵灵,“你也不懂?”
“我想,你认为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灵灵说道。
“哼哼,你果然懂。”弗洛伊德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心理暗示?
子奇感觉自己身处无边的泥沼之中,而且在不断的向下陷。
显然灵灵是明白的,但她与弗洛伊德的对话就像在打哑谜,不仅没有解开子奇的疑惑,反而令谜团越来越深。
“让我来告诉你。”弗洛伊德伸出一只手说道,“梦并不是全无意义的事,恰恰相反,梦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梦最能反应一个人的欲望。”
梦?
欲望?
弗洛伊德?
子奇隐隐觉得这其中是有联系的。
难道,面前这个老家伙对于梦也有很深的研究,就像现实世界中那个大名鼎鼎的大胡子一样?
“所以,我非常紧张。”弗洛伊德继续说道,“因为我从蓉格的梦中嗅到了极危险的气息。于是,我问道,这是两个怎样的头骨呢?”
子奇竖起耳朵聆听起来,他也想知道,这两个头骨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是两个区别很大的头骨,我清楚的记得蓉格在说这话时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具体一些,我强调道。好,蓉格想了想说道,这两个头骨看起来有相当长的历史了,它们看上去是那样陈旧,到处是龟裂的痕迹,每一道缝隙中都填满了尘埃。我并没有走过去,拿起头骨来仔细端详,而是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中。”弗洛伊德说到这时忽然将一只手放到了心口上,“当时,我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心在胸膛中猛烈的跳动起来,你为什么会陷入恍惚的状态呢?我轻声问道。这,蓉格笑了,就像一朵玫瑰花般灿烂,我也记不清了。不,我打断了她,你一定要想起来,为何你会陷入恍惚的状态中!”
“这,这很重要吗?”子奇小声问道。
“蓉格愣住了,她似乎发现我的语气变了。”弗洛伊德没有理会子奇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说,为何你会恍惚?我再次问道,蓉格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静,很安静,除了心跳声,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我感觉蓉格与阿德勒的心都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可能,可能是这头骨并不令我害怕,蓉格嗫嚅地说道。并不害怕?我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你一个小女娃看到头骨为什么不害怕?这,蓉格当即哑口无言,她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执拗于这个问题。”
她肯定不明白,子奇暗想。
不仅仅是蓉格,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因为,面前这个老头根本就是一个精神病人!
“可能,可能,一旁的阿德勒说话了,可能蓉格她觉得头骨并不陌生,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她不害怕?哼,我重重哼了一声,瞥了阿德勒一眼,问你了吗?我轻声说道。我看到阿德勒的唇角轻轻抖了抖,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很快就埋下了头。”
子奇静静地听着,但他觉得心口很压抑。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弗洛伊德正逐步褪去他的外衣,将真面目一点一点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太难相处的人,因为他有极强的掌控欲望。
看起来,蓉格与阿德勒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蓉格真是太完美了。”弗洛伊德望着稀薄的空气继续说道,“连皱起眉头的样子也是那样动人。我在训斥完阿德勒后立刻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蓉格身上,我知道她在飞速思考着,她在想要如何回应我,我也在默默地等待着。很快,微皱的眉头重新绽开,蓉格这朵小小的玫瑰再次绽放。父亲,蓉格甜甜的叫了一声。嗯?我故意做出严肃的表情。父亲,蓉格笑着说道,阿德勒说的没错啊,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害怕,是因为这头骨确实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两个头骨都给你熟悉的感觉吗?我问道。嗯,蓉格又笑了。好,我也笑了,这是怎样的两个头骨呢?我再次问道,蓉格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子奇觉得自己的脸也僵硬了。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啊。
这样翻来覆去的拷问简直就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啊,蓉格微眯着眼睛说道,我记不清了,我记不清了。记不清?不会吧,既然能给你带来熟悉的感觉,怎会记不清!这,蓉格说不出话来了,就像一只在风中摇曳的小花般无助,我清楚地看到,她将视线转向了阿德勒。阿德勒虽然没有说话,但两只眼睛似乎告诉了她该怎样回答。说吧,那是怎样的头骨?我第三次问道。是,是沧桑的,陈旧的,躺在火光闪烁的平台上,落满灰尘,满是污垢,但却,却并不凄惨,并不令人恐怖,反而很和谐,很安详的两个头骨。很好,我点了点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
问题还真多。
子奇不断地问自己,如果自己是阿德勒或蓉格中的一个,要如何与弗洛伊德共处呢?
恐怕除了逃走外,别无他法。
现在,他终于明白弗洛伊德为何会一直纠结他是否是神的问题了。
因为,他竟然想像神一样掌控周围的人。
这不仅令人恶心,还令人窒息!
“你认为这两个头骨是谁的呢?”弗洛伊德大声喊道。
“我?我怎么知道?”子奇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有和你说话。”身旁的灵灵轻声说道。
没有和我说话?
子奇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弗洛伊德问向蓉格的问题。
“我,我,我不知道。我那可爱的蓉格结结巴巴的说道。怎会不知道呢?我笑着说道。不,我真的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并不代表什么。对!只是一个梦,不代表什么。我回应道,所以,不用紧张,告诉我,我俯在蓉格唇边轻声说道,那两个头骨是谁的呢?”
“够了!”子奇忽然大声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为何要这样质问自己的女儿,我完全看不出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子奇很难过,他在为蓉格而难过。
这老头简直不是人,美丽的蓉格恐怕每天都生活在炼狱之中。
“你错了。”弗洛伊德开始摇晃起自己的脑袋来,“这样做当然有意义。”
“什么意义?”子奇立刻问道。
“心理暗示。”
“什么心理暗示?你究竟在说什么?”
“哼哼。”弗洛伊德停止了摇晃,“你小子应该知道,在成为疾风管局的局长前,我是一个医生。”
“那,那又怎么样?”
“那说明我对人体非常了解。”弗洛伊德伸出一只手说道,“不仅仅是身体,还包括精神,我都无所不知。梦,看上去虚无缥缈,荒诞不经,但我却非常看重,因为我明白,梦反映了一个人潜在的欲望。”
“就算是吧。”子奇冷冷地回应道,“但头骨又能代表什么呢?”
“头骨,”弗洛伊德向着虚空伸出了一根手指缓缓说道,“代表了死亡。”
“死亡?什么死亡?谁死亡?”
“问题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弗洛伊德忽然大笑起来,“蓉格竟然梦到了头骨,这说明潜意识中他希望某个生命死亡,而且,她还梦到了两个,所以,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两个头骨是谁的。”
“这,这也太牵强了吧?”子奇喃喃问道。
“不,这一点也不牵强。”弗洛伊德继续说道,“当我再次问出这两个头骨是谁后,蓉格陷入了挣扎,最后她沉默了。你知道吗,我那可怜的蓉格竟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子奇问道。
“代表,”弗洛伊德盯着子奇的眼睛说道,“她分明知道这两个头骨是谁的,但她拒绝告诉我。”
哼,她不愿意说,是因为爱你,还因为怕你。
子奇在心中暗想。
因为,再明显不过了,其中有一个头骨就是你,弗洛伊德!
“就在这个时候,阿德勒拉了拉蓉格的衣角,我看到两个人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弗洛伊德笑容满面的说道,“他们还以为我没有看见,但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的双眼。在与阿德勒沟通后,蓉格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