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和脑袋哪个重要?
这要分情况。
在不涉及到民族尊严的情况下,脑袋的分量好比泰山,而头发的分量还是头发,在巍峨的泰山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如果涉及到民族大义呢?
比如几百年前那个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峥嵘岁月?
这就要好好想想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往往还是会倾向于脑袋重要,但一番挣扎是在所难免的。
在此种情况下,脑袋的分量好比一条胳膊,而头发的分量上升到一只手掌。虽然明知道胳膊更加重要,胳膊甚至包含着手掌,但手掌也绝不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因为,同样疼!
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
但此刻,头领并没有处于几百年前那个身体发肤象征着血脉,象征着荣耀,象征着存在的证明的年代,所以他十分干净利索的剃光了所有的头发,并长长出了一口气。
“给。”头领将剃下的头发全部都包在一块破布中递给了死神。
“很好。”死神眼也不眨的就将这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东西收下了。
“很好!”头领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竟然也觉得神清气爽。
也许,我应该早一点就拥抱这样的发型?
头领默默地想着。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特殊的情况。
早一点?
如果我上船时已然是光头了,那么转出这个图案时应该用什么来支付呢?
没有头发就意味着不能交付船费。
不能交付船费就意味着……
头领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迅速向雷伊几人看过去!
“怎,怎么了?”雷伊被吓了一跳。
好,还好。
这三个家伙看上去都是健全的。
虽说那个出手阔绰长相难看的家伙没有多少头发,但多少也对付了。
“下面该轮到你们了。”头领说道。
“知,知道啊。”目空答道,“你不要给我们施加压力好不好?”
“怎么可能?”头领严肃地说道,“我怎么会给你们施加压力,想让你们放松放松还来不及呢。”
“什么?”
“你们还没有明白吗?”头顶忽然问道。
“明白什么?”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头领解释道。
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是一句十分鲜明的话,鲜明到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这位壮汉说的没有错,当踏上这艘黑色大船的瞬间,所有乘客的命运都被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表面上看,阿三舍弃了手指,头领剃光了头发,他们都交付了自己的船费,但这远远不够。
当有一位乘客不支付船费时,船就不会启动。
换句话说,要想渡河只有万众一心才行。当有任何一位乘客不愿意支付船费时,前两个人做出的牺牲就全白费了。
看着阿三惨白的脸色,一种无形的压力忽然笼罩在余下的三个人身上。
“谁先来?”
就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死神喀戎开口了。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犹豫。
在一番沉默之后竟然是孙目空率先站了起来。
“我先来!”
“有魄……”头领刚想夸赞,但这个“有魄力”的“力”字还没出口目空又坐了下来。
“还是他们先来吧。”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目空的心就像过山车一般。
第一个涌上脑海的念头是这样的。
有人会死。
虽说那个叫阿四的家伙已经莫名其妙的死掉了,但和船费无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目空的潜意识中认为一定会有人要用生命来支付船费的!
虽然惨了点,但阿三过关了。
光头头领也过关了。
还剩下三个人。
目空认为这位会献出生命的人就在他们三个之中,而死神也早就磨刀霍霍了。
所以他第一个站了起来。
就好比此刻死神手中攥着三张写着生死的纸牌,其中两张是生,一张是死。在那一瞬间目空不想坐以待毙,他认为第一个抽牌的人希望最大,他想顺顺利利地渡过眼前的危机,所以他第一个站了起来。
但当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又不想亲手去碰触那几张牌了。
他怕命运给自己当头一棒,他怕直接抽中那张写着大大的“死”字的牌。
他再次坐下了,他甚至希望命运可以放过他。
如果我最后抽牌呢?
倘若前面有人拿走了那张“死”,自己不就安全了吗?
此刻,目空的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兔开口了。
“还是我来吧。”她轻声说道。
“不!”雷伊大声喝止了小兔,“我来。”
“不。”小兔拒绝了,“是我把大家带到这危险的地方的,我理应负责。”
“这不怪你!”雷伊再次拒绝了,“谁也没有料到后面这些情况。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太穷了,否则顺顺利利买几张票,我们早就见到外面那灿烂的阳光了。”
“不不,大哥哥,这怎么能怪你呢?”小兔说道,“你们本不是鸟人市场的人,大可一走了之的,你们没有义务带小兔离开这里的。”
“怎么没有义务?”目空忽然开口了,“当然有义务了!”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目空再次说道。
“带你出去即使义务又是使命。这可是我的小雪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岂有不完成的道理?”目空说着说着似乎恢复了勇气,他一定是将死神喀戎当成阻碍他与叶雪之间幸福的假想敌了。
“还是我先来!”目空仿佛下定了决心,“有什么大不了的?当马过来吧!”
“你确定?”死神冷冷的问道。
“确定。”目空的声音比刚刚弱了几分,但他在尽全力支撑,“当然应该我先来,说到底这事怪我……”
伴随着目空的话语,死神喀戎一步步走了过来。
“咚,咚……”
脚步声分外沉重。
“怪我,”目空还在说着,“要不是我要当东西大家也不会来。”
“开始吧。”死神站定了,并将刀头缓缓伸了过来。
“哼。”目空冷哼一声,然后定了定神,轻轻弹了弹那枚小红指针。
尽管力量不大,但指针立刻旋转起来,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望着镰刀的刀头,头领说的没错,此刻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雷伊发现小兔的小手不知何时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她抓的很紧,非常用力。
显然她非常紧张。
恍惚间,雷伊好像出现了幻觉。他似乎觉得小兔的小手从镰刀的刀头旁一闪而过。
指针再次停止,是一个和上两次完全对立的陌生位置。
“哼哼。”喀戎抽出了蘸了不明液体的羽毛缓缓说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目空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了。
在羽毛的力量下,刀头一角的图案渐渐浮现。
那是……
十分模糊,看不清楚。
半晌过去了,图案还像潜藏在清晨大江大河上那沉沉雾霭之后。
“这是,”目空忍不下去了,他盯着死神说道,“什么?”
“咦?”死神也疑惑了,“不对劲。”
不对劲?
这三个字令目空更加紧张了。
脑袋不代表一条命,只是代表头发。难道这模糊一片才代表一条命吗?
就像生命逝去之后那种混沌未开的状态?
“难道是药水用的不够多?”死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再次将羽毛浸入到那只黑色大壶中。
这一次他足足浸泡了有一分钟,当羽毛抽出来时还在滴水。
但奇怪的是大量的不明液体同样吹不散笼罩着图案的迷雾,尽管所有人都看出银色的刀头已经湿漉漉的。
“咦?”死神喀戎再次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就像不信邪一般进行了第三次尝试,但结果依旧。
“哼。”目空冷哼一声,“这算什么?”
“可能,”死神失去了以往的淡定,他罕见的嗫嚅道,“可能是设备,设备出故障了。”
“坏掉了?”头领忍不住站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们这些交过船费的算什么?”
“咚”的一声,死神将镰刀戳在了地上。
“你,你想干什么?”头领小心翼翼的问道。
死神没有理会头领,而是用一双灰黑色的眼睛远远地望着彼岸。半晌后,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死神摆摆手说道。
“罢了?”头领紧张不已的问道,“什么罢了?”
“所有乘客请坐好!”死神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向着黑色大船的船头大踏步前进。
“这是,这是要启动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说过,”死神在船头站定后,冷漠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在这艘船上是这柄镰刀说了算。既然它横竖都不肯显现出图案,这就说明献给神的贡品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大汉摸着自己光光的脑壳难以置信的问道。
死神没有回应他,但船已经徐徐前行了。
“我们,我们这是没事了?”雷伊看了看小兔又看了看目空。
“好像是这么回事。”目空的语气也不确定。
“看来,”小兔说话了,“是他们,他们几个人付够了船费。”
“哼。”头领冷哼一声,一脸的悲伤,“能不够吗?我们可是付出了一条命加一根手指。”
末了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还有我那一头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