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婕妤是半夜里过世的。
第二天早上招儿发现的时候,尸首都凉了。
枯枝般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苍白如纸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她就像睡着了一样,眉宇安详。
“主子!”
招儿哭得撕心裂肺。
声音引来了其他宫人。
大家匆匆赶来,看见帐子里的场景,纷纷愣住。
片刻后,一个个地就扑通跪地痛哭起来。
“主子!”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
皇上昨儿个还来看过,主子的身后事必然风光。
她们这些奴才自然也跟着体面。
说不定还能得一笔赏赐,总之使劲哭就对了。
……
施婕妤过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赵君尧也得了消息。
虽说没有半分感情,可愧疚是有的。
当即大手一挥。
“李盛安,叫礼部拟旨!!”
“追封施婕妤为嫔,以正三品之礼入葬!”
“是!奴才领旨!”
李盛安匆匆离开。
两个时辰后,礼部拟好了旨意。
李盛安带着宫人去丽景轩宣旨。
圣旨很长,字句华丽。
温柔贤淑,淑敏孝悌,端庄温雅等等,全是赞颂施婕妤的溢美之词。
念完了圣旨,还有皇上的一大堆赏赐。
以大宫女招儿为首的宫人感激涕零,纷纷磕头谢恩。
李盛安叹了口气。
什么都没说,对着施婕妤的灵柩施了一礼,也就离开了。
……
有了皇上的态度。
后宫众人也都有了行动。
按着品级次序,一个个送去了该有的礼。
位分更低的,还要去跪灵哭丧。
不过也没人抱怨什么。
一个过世的人,还是为了皇上过世的,死后得了追封而已,实在没什么嫉妒的。
再者,施婕妤也的确没树什么敌。
葬礼由内务府操办,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太后的宁寿宫也得了消息。
第二天的时候。
太后就带着庆嬷嬷,亲自去了丽景轩。
一进门,太后就开始洒泪。
“婉莹,我可怜的孩子,是哀家害了你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哀家这心里……”
太后扶着灵柩,哭得伤心欲绝。
庆嬷嬷等人劝了半晌才劝住。
“太后娘娘您这样,施婕妤心里也不安的!”
“不对,是施嫔,她现在已经是娘娘了!”
太后用帕子抹了抹泪,悲哀无力道。
“是哀家对不起她!”
“临死也没叫她见宜静一面,你去,叫人把她抱过来吧!”
“好歹是她亲母妃,现在不见,就再也见不着了!”
太后一副痛失子孙的伤悲形象,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十分触动。
不知道的,还真就以为她心里有多疼爱施婕妤。
‘太后娘娘真是仁慈!’
‘是啊,太后这么大年纪,还来吊唁,看来真是心疼施嫔!’
一句句议论在下人里传扬开来。
太后的温和慈祥形象也再一次得以巩固。
倒是庆嬷嬷觉得有些不妥。
“太后,三公主还不到两岁,这种地方,来了怕吓着她!”
太后面无表情。
“怎么会吓着她,婉莹可是她亲娘,难不成还是对孩子怎样?”
“去吧!”
庆嬷嬷只得按下忐忑,叫人去了。
不多会儿三公主抱过来。
太后叫人带着她在灵前磕了头,给母妃上了香。
美其名曰‘叫她从小知道孝顺!’。
做完这一切,太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底下的贵人们不仅要送礼,还要哭灵。
而比施嫔位分高的就不用了。
只安安静静待在自己宫里便可。
嫔位的入葬礼虽然不厚重,可正经办起来,也得一二十天。
所以等施嫔的丧礼过去,也就快腊月了。
几场大雪下来。
将宫里上上下下都洗刷了一遍。
屋顶,树枝,房檐上,地面上,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白雪皑皑。
而后宫里也因为皇后的离去,施嫔的过世,变得格外安静。
皇上心情好不好她们不敢猜。
可这会儿谁要是敢惹事儿。
一准儿没有好下场。
其实……
赵君尧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范尤在刑部把这些年做的恶事全都招了。
赵君尧自然不会放过他。
看了刑部供上来供状之后,赵君尧直接下旨。
“范尤死罪,斩立决!其余男丁女眷一律流放塞外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入京。
族中子弟,九族三世,不得参加科考。
已出仕者一律罢免职位,各谋生路。”
圣旨当天就发了出去。
去查封范家的是已经无罪释放的夏廷风。
他和徐统领一起,带着五百名御林军出宫直奔范府。
片刻的功夫就把范府上上下下围了起来。
范府里的男丁女眷一时大为恐慌。
只可惜为时已晚,再说了,就算能出去也搬不来救兵啊!
皇上的旨意,谁敢抵抗?
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
所以……
范尤在一个下雪的午后,被斩立决。
范夫人受不住打击,也自刎了。
范家长子范昌宁素来没什么本事。
见父母接连过世,自己也前路茫茫,忧心忡忡之下,一病不起,没过几日也死了。
范家的长媳倒尚有一丝求生欲。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她还带着两个小孩子,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所以她就一直坚持着。
想着流放到苦寒之地也未必会死。
说不定能活下来呢。
于是就在狱中一直熬下去。
熬过了牢狱之灾,可最后却在去流放之地的半路上暴病而亡。
两个孩子也因为虐待,饥饿和严寒而死。
范家一家,就像那句经典的话一样。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而这个时候,在弯月庵祈福的皇后,却丝毫无所知。
她每天还在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自己早日得子,好把后位坐的再稳一些。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还有没有心思求这些。
当然,赵君尧绝不会让她知道。
……
宫里,一如既往的安稳。
朝堂上的众大臣也老实了许多。
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面前,再不老实就是作死了。
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底下的一众大臣吓得连气都不敢出。
赵君尧就觉得自己挺残忍的。
其实,那些妇孺又何尝有错。
可……
她们必须得死!
这无关仁慈,也无关善良。
身为天下至高权利的拥有者,赵君尧救不了每一个人。
杀鸡儆猴,总要有人来当这个倒霉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