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的事情在偌大的长安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南宫府在朝廷的声望不小,官府的人也没有做过多的为难,只断定或许又是一个侠义之士,见不得为非作歹的人,所以挺身而出,杀死了马夫,这件事也就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这日,南宫瑾正在宅院里收拾去外庄的东西,一直伺候她的丫鬟锦秋一边收拾衣物,一边问她道:“小姐,你明明还有两个月就要嫁到霍府了,怎么还要自请去外庄呢?外庄那地方清苦的紧,不如府上,小姐何必去受苦。”
南宫瑾没有答话,只是打开首饰盒,看了看之前留在里面的首饰。之前的南宫瑾是在乡下寄养,没什么首饰,不过这次回来成亲,各个宗亲倒是送了一些,不过都是一些便宜货色,值不了几个银钱。
她盖上盖子,让锦秋将首饰盒带上,对着她道:“外庄逍遥自在,虽然清苦,但也好过这府里。”
事实上她原本就不准备嫁给霍炎,此次去外庄,一是为了躲避大夫人的刁难,二就是因为想要趁机逃婚。
锦秋听闻此语,看了南宫瑾一眼,将细软放好,没再说什么。她从小跟着南宫瑾长大,南宫瑾打小的愿望就是回到南宫府,如今回来了却想方设法的要逃离,锦秋心里很是惊奇,但是她以为是南宫瑾不堪忍受大夫人的折磨才会出此下策。
“小姐,都收拾好了,奴婢先伺候你洗漱。”
南宫瑾瞧了一眼外面渐渐昏暗的天色,点了点头。
锦秋刚刚一打开门,就远远看见一个身姿婀娜的人走来,她立即反应过来,转头对着南宫瑾惊呼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南宫瑾略微一思索,就想到了锦秋口中的大小姐,就是由大夫人所生的嫡女,南宫兰。不过奇怪的是,之前的南宫瑾对着南宫兰的印象居然不坏,她并不是如南宫赫和大夫人那样对她恶言相向,反倒能算作是温柔可亲。
不过……
南宫瑾看向门外,都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和自己的母亲和兄长走一路,可能吗?
南宫兰渐渐走近南宫瑾,她穿着缥色的齐胸长裙,外罩着碧玉色的轻薄长衫,在这秋风微起的日子里,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生了一副天生与世无争的样子,细长的远山眉,不高不低的挂在狭长的眼睛上,眼珠呈着轻微的琥珀色,皮肤白中带着青,像是那白瓷中的青花,而那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颗绿松石,看起来名贵异常。她走近来,看着南宫瑾,温和的叫了一声:“妹妹。”
南宫瑾听着这声音,嘴角挂起了笑。
她的上一世,见过很多人,有像大夫人南宫赫之流,形诸词色之辈,她知道那样的人走不长远,而另一种人就是向南宫兰这样,深藏心思的人,他们从不轻易泄漏自己的情绪,把一切都玩弄于手掌之中。
南宫兰看着南宫瑾,想着大夫人说她变了很多,心底道确实是如此。以往的南宫瑾看到她站在这,只会直邀进屋,用一种卑微的态度端茶倒水,擦桌拿凳,就连说话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永远光彩照人的她。
“妹妹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
南宫瑾挡在门前,嘴里道:“屋子里乱,怕惊扰了姐姐。”
实际上南宫瑾看着南宫兰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想来试探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兰的婢女雨嫣一时不忿道:“二小姐可知道小姐是刚刚从慕公子府邸回来就来看望你,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如此情意,二小姐怎可怠慢。”
听到婢女这么说,南宫瑾又再次打量了南宫兰,难怪她在初秋还穿得如此单薄,原来是去了慕府,慕府现在杰出的一辈,也只有慕南枫,那南宫兰定然就是去见了他才回来。
南宫瑾看着南宫兰的齐胸襦裙,又笑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南宫兰一直走的是端庄的路子,鲜少穿这样的襦裙,如此精心打扮,想必是为了讨好某人。
南宫兰看着南宫瑾一直在那里省视她,心里很不舒服,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看光了一样,她皱了皱眉道:“妹妹,我今日来就是来送临别之礼的,我从娘亲那里听说你要去外庄了,虽然不知缘由,但我姐妹二人必定有好长时间不能相见。莹絮。”
“是。”
那婢子拿了一个红色的礼盒呈上来,南宫瑾瞟了一眼转头递给锦秋一个眼色,锦秋先是愣了一愣,才迟疑着上去收下,退到一边。
这委实不怪她这般的反应,之前南宫兰送上礼物,南宫瑾都是亲自收下并打开观赏,她少年一直都在乡下,长安里很多不稀奇的玩意她都以为名贵,所以对着南宫兰很是感激,对她的礼物都是很珍惜的。
南宫瑾笑对着南宫兰道:“姐姐还有事吗?我明日要早起去外庄,姐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回吧。”
南宫兰眼里涌动出情绪,但她很快又平复下去,深深的望了一眼南宫瑾,对着她依旧温柔道:“那就不打扰妹妹了。”
她笑着转过身,却在背对着南宫瑾的那一刻脸上流露出冷光,他们走出院外,雨嫣替她打抱不平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对待小姐。”
南宫兰立即呵斥:“住嘴!”
雨嫣急忙低下头一脸害怕的模样,南宫兰向四周望了望,见到没有什么外人,才对着她道:“她在怎么样,以后都是霍家的儿媳,你要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后也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雨嫣听闻这南宫兰的意思这是要将她赶出府去,立即就慌了,连道:“小姐,奴婢再也不乱说话了,小姐打我骂我也好,可不要赶奴婢走啊。”
旁边的莹絮见了,也为着雨嫣求情:“小姐,雨嫣也是为您不平才说了此话,你这次先饶过她吧。”
南宫兰看了雨嫣一眼,她也是自小就在她身边的,她当然也会有恻隐之心,她挥挥手:“记着,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是。”雨嫣见南宫兰消了气,急忙退到一边站着,不敢再说话。
南宫兰回头望了一眼南宫瑾的院子,目光深远道:“娘说的果然没错,她南宫瑾,是真的变了。”
翌日,去外庄的路上下起了小雨,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颠得马车快要腾飞起来了,将南宫瑾好一番折腾,她坐不惯马车,一路吐了好几回,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外庄。
车夫将他们送到外庄就即刻驾着马车走了,南宫瑾看着在荒郊野外立着的外庄,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残破不堪,可是确实想必长安城的繁华,是差远了。
南宫瑾携着锦秋进去,里面的一个人高马壮的婆子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子,那婆子自称李氏,后面的两个,一个叫冬壹,一个叫夏壹,是双生的姐妹。
李氏长得很粗壮,在女子里有着少见的高度,加上她脸上横肉连生,所以显得尤为蛮横,锦秋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唯恐她流露出凶恶的神情。她上来就对着南宫瑾道:“小姐既然是想来住这,那这里的洒扫就有小姐的一份。”
听到这话,南宫瑾笑笑,她直走进正堂里面去,看着里面的桌椅满是灰尘,梁上蛛网成片,证明这三人在这里还真是懒惰至此,一点正事都没做。
南宫瑾看了看指尖上的灰,转身对着李氏道:“南宫家没给你开工钱吗?”
李氏不明白南宫瑾的话,南宫瑾突然眼神一变,一个横踢,直接将桌子扫向了李氏的腿,李氏那样高大的人,被击中腿后,嗷嗷大叫着倒在地上,桌子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吃了一嘴的灰,弄得她咳嗽不止。
“你,你……”
李氏痛的不能起身,南宫瑾负手而立,看着她们三人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我要看到一个一尘不染的外庄,否则,我敢肯定,你们的下场绝对比这个更惨。”
冬壹和夏壹霎时就被这气势怔住了,立即拿起扫帚扫地,而李氏却还摊在地上不动,其实在外庄这么多年,她早就是一身软肉了,平日里只能唬人而已。
南宫瑾斜看了她一眼:“你是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李氏见状,立即拖起受伤的腿起身,跑到后院洒扫,锦秋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抱紧了身上的细软。
冬壹和夏壹也算懂事,率先将南宫瑾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南宫瑾住了进去,锦秋给南宫瑾整理床铺的时候,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细软里的盒子拿了出来,问着南宫瑾道:“小姐,这是大小姐送的礼物,你真的不打开看看吗?”
南宫瑾皱了皱眉,还是结果打开看了一眼,不过只掀开了一个细缝便是扔在了一边,对着锦秋道:“不过是个錾银的簪子。”
锦秋捡起来,看着那银簪,诺诺道:“可是奴婢看着,这像是纯银做的。”
南宫瑾拿过她手中的簪子解释道:“里面混了錾银,这不是什么贵重物,放在一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