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将茶杯轻轻放下,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站起身来,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老人快步走了进来,俩人相视便是一愣,南宫瑾是看到这位耆艾之年的老人,头发和胡须花白,想到了自己在家中的亲人,而陆恢林,是在南宫瑾的身上看到了陆欢的影子。
“你就是,欢儿的女儿?”
陆恢林还带着一丝的不确定,陆欢离开他已经有十几年了,因为父女俩都是一个脾性,所以在闹翻之后,就谁也没去找过谁,直到前几年他托人去长安城打听消息,才知道陆欢嫁过去才几年就死于非命,那时候他对陆欢哪里还有怨气,有的只是深深的痛惜。
南宫瑾点了点头,将颈上的玉扯了出来,拿给陆恢林看,陆恢林颤抖着双手接过那玉,他摸着上面的裂纹,痛心疾首道:“以前你母亲,最喜欢的便是这块玉,没想到,之前的白璧无瑕,到现在,居然已经成了这般样子。”
南宫瑾知道陆恢林这不仅是在说玉,也是在说人,陆欢的确死的冤枉,只是当年的事,她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陆欢到底是真的自杀,还是有他人所害,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愿意告诉这位老人,自己的女儿死于白绫之手,死相凄惨,触目惊心。
“我听闻姐姐的女儿来了,还不让我这个小姨来看看。”
还未见其人,南宫瑾便听到一阵声音传来,借着便是香粉的味道,等到此人出现之时,南宫瑾的眼里便只看到了花红柳绿四个字。
来者是陆欢的妹妹陆瑶,她也是所托非人,前几年刚被休弃,所以只好回到娘家休养,她的儿子,就是陆沉。不过因为陆沉在她夫君的府上并不受宠爱,她怕陆沉没了自己受到欺负,索性让陆沉也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从之前的叶姓改为了陆姓。
正好陆恢林这一代都是生的女儿,陆沉的出现,也是让陆家的香坊后继有人。
陆瑶被夫家休弃之后,整日就开始打扮的花枝招展,像是那迎风而飘的蝴蝶,那里花朵繁茂,就围绕在那里飞来飞去。
陆恢林看着这个女儿如此,心里也是无奈,但是他已经失去了陆欢,他不能再失去陆瑶了,所以就任由她去了。
陆瑶一进门就见着了南宫瑾,她那流转的美目里看着南宫瑾的相貌却出现了复杂的神色。她缓缓道:“你和姐姐,长的可真像。”
南宫瑾还不知道这是谁,便把眼转向了陆恢林,陆恢林指了指陆瑶道:“她是你母亲的妹妹,叫陆瑶。”
陆瑶立即抢话道:“对对,你以后叫我瑶姨就行了。”
南宫瑾见她如此说了,顺着她的话叫道:“瑶姨。”
陆瑶走上前,拉住南宫瑾的手:“真是个标志的人儿,和姐姐当年一样貌美,只是不知道你这次要住多久?”
南宫瑾看着她一笑,她早就寄了信过来,说是与南宫家的不和,所以要来这里陪着陆恢林,既然陆瑶知道她要来,没理由不知道她可能要一辈子呆在这,她这般的明知故问,就是不想让她在这里久呆了。
南宫瑾推开她的手,走在陆恢林的身边道:“我这次来了,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着外祖父。”
陆瑶扯嘴一笑:“南宫家有权又有势,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做什么?”
陆恢林此时皱了皱眉道:“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欢儿都在那地方受尽了委屈,难道她的女儿,我的孙女,还要继续留在那里受人欺辱吗?你是瑾丫头的小姨,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陆瑶被说堵了嘴,只好扶着发髻不满的坐下来,她的手刚好碰着了茶杯,她本是晃一眼就过去了,却发现那茶杯与她用的很不一样,又拿起来打量,待到放下来时,脸色就铁青了,她回到陆家这么多年,陆恢林都没给过她这些待遇,而南宫瑾才第一次来,便是百般的疼爱。
南宫瑾与陆恢林说了一会儿话,陆沉此时也处理完香坊的事回来了,陆瑶听着脚步声,忙上去迎着自己的儿子道:“沉儿回来了,累不累。”
陆沉摇摇头,上前刚想对着陆恢林请安,却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南宫瑾,脸上顿时有着藏不住的惊讶,他脱口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
他本来以为自此以后就见不到南宫瑾了,没想到最想见的人就在自己的家里。
陆恢林看了看他们俩,问着南宫瑾道:“你们认识。”
南宫瑾浅笑着摇摇头:“只是刚刚见过。”
陆沉闻此立即说了刚刚的事,陆恢林一听立即开怀大笑,摸着胡子道:“果然是欢儿的女儿,你和你的娘真是一模一样,从小就是聪明机灵。”
“欢儿的女儿,你是……”
陆沉没想到刚刚帮助他的竟然是自己的堂妹。
陆恢林没注意到陆沉的异样,只是好奇的忍着南宫瑾道:“瑾丫头,你倒是与我说说,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人自己搞的鬼。”
南宫瑾笑着回道:“我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人褐色布衣里裹着的绣有仁和堂的外衫,证明他是那间药铺的伙计,然后我见他的夫人,面色蜡黄,捂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葵水来之时的样子,在加上她脸上的那些伤疤,我通过她的伤口溃烂的样子和颜色深浅度的不同,猜测出,应该是沾上了用来调经的一品红,那人就在仁和堂做事,每天采药晒药有时候沾上带着毒性的汁液不足为奇,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没想到却害了自己的夫人。”
陆恢林叹了一口气:“今日还好是有你在,如今陆氏香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若不是你今日证明了香坊的清白,只怕对于香坊又是一笔损失。”
陆沉低下头,站在一旁愧疚道:“是孙儿不好,没有将陆氏香坊管理好,才会出现老货卖不出去,新货没有银钱买的局面。”
陆恢林摆摆手:“算了算了,瑾丫头才回来,我们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南宫瑾知道陆恢林的本意是不想让她也忧心,但是她上去道:“外祖父,其实说出来,多一个人想办法,不是更好吗?”
陆瑶在旁边搭腔道:“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我们女人还是少插嘴为妙。”
南宫瑾听着这话就是不赞同了,她在长安城的时候,面对霍炎和慕南枫俩家的内斗,都没有让她闭过嘴,这会儿难道就要对着她要依靠的陆家撒手不管吗?
陆恢林见着陆瑶如此说话,不满道:“行了行了,瑾丫头说的也没错,多一个人想办法确时也多一条活路,不过瑾丫头,这件事情,就交由你的堂兄去办就好,你刚从长安来,必定是舟车劳顿,咱们先去用晚膳,等着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南宫瑾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贸然争论也讨不到好,她只能笑着道:“好,一切都听外祖父的。”
晚间的时候,攸宁伺候了南宫瑾梳洗,南宫瑾对着攸宁道:“你明日去管家那里,让他将香坊的账本交给我。”
攸宁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了南宫瑾:“小姐,你还真想掺和陆氏香坊的事啊?”
南宫瑾拿着梳子梳着发尾,从铜镜里面看到攸宁的神情道:“这不叫掺和,如果没什么意外,或许我这一辈子就要住在陆家了,现在帮着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就等于在帮着自己。”
攸宁点点头:“那好,明日一早,奴婢就去找管家。”
虽然南宫瑾这样说着,可是攸宁却不觉着她真的就能一辈子待在这扬州城里,经过今天香坊的事,攸宁就知道永远不要低估南宫瑾的聪慧,小泽里面,是藏不住龙的。
翌日一早,攸宁就去见了管家,但是这件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容易,那些账本都是陆沉一人在管,他就算在陆府多年,也不能随意将那些账本拿去给南宫瑾,而且说到底,南宫瑾才刚刚来,不管是有着怎样的血缘,现在都还是一个外人。
攸宁见此只好去回禀了南宫瑾,如此一来,南宫瑾就只能去找陆沉拿这账本,看看这陆家的账到底是缺在哪里?
陆沉忙完香坊的事,回到府里就听见南宫瑾已经在他的院子里等候多时,他匆忙的赶了过去,见着南宫瑾还坐在石凳上,便放了心道:“我以为我这么久不来,你肯定走了。”
南宫瑾放下手中的书,笑着道:“我认定的事情,便是要做了才能走。”
陆沉掀袍坐下,问着南宫瑾道:“我听下人说,你想要陆氏香坊的账本,能告诉你想做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看看而已。”
陆沉望着她,知道她没说实话,便道:“你不仅是看看,你是想查我的账。”
南宫瑾抬起头看着陆沉:“不,不是查你的账,而是查整个香坊的账,我的目的不是要为难什么人,而是为着陆家好。”
陆家之前祖上的基业不少,没道理只到了陆恢林这一代,就成了现在这样,所以南宫瑾怀疑,必定是有人在某些方面做了手脚,不过至于是不是陆沉,确实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