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的说话声不大,但许微然就站在不远处,自然将他们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靳连沅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迷茫的眼底因为许微然的声音而有了一瞬间的回神,他回过头来看向许微然。
许微然看清他的面色,以及眼底里的无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靳连沅,像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那般。
心口在这一刹那间瞬间也就感觉到了一抹浓浓的疼惜,她几步过去,抬手就牵过了他的手,指尖稍稍用了些力度握紧他的手心,目光看向他,说:“我陪你。”
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他,何况,那个人还是她也敬爱的老先生。
许微然眼眶有些红。
靳连沅眼里有一抹微光闪过,他无声回握住了许微然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来到老先生的房间,而路上,许微然已经给容祁发了信息,他秒回说是马上到,现在,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打开那道门帘时,老先生惨白的面色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眼底乌黑,像极了濒死的老人。
许微然眼底瞬间没忍住蓄满了泪水。
身旁,靳连沅唇瓣也在细弱的抖动了起来,脚下在这时缓缓的朝着老先生靠近……
老大夫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见此,靳连沅目光投向他问道:“…老先生,怎样了?”
身后,魏管家听及这话,他眼底里有一抹极深的情绪滑落,快的一闪即逝到让人注意不到,他目光始终是落在床上的老先生面上的,落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收紧着。
老大夫听及这话,缓缓收回了把脉的手,轻叹了口气说:“是药物排斥期,接下去这样的次数会变得越来越多,老先生他若是继续服药的话……每天也会变得越来越累,直到最后一天。”
“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舒服一点?”靳连沅紧紧皱着眉头,指尖用力收紧着。
站在他身后的许微然听及这话,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焦急的内心,也不安的动了起来。
她忙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抚,好一会儿了,孩子这才不再闹腾她。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许微然愣了一下,顿时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气喘吁吁赶来的容祁。
见到她时,他对着她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即转过目光朝着床上的老先生看去,目光微微沉了沉,当即抬脚走了进来,一边开口说:“方法的话,我正在找,目前,只有一丝眉目,我的资料也还不够全面,还需要些时日才行。”
老大夫见到容祁的时候,眼睛顿时微微亮了亮,听及这话,不由就开口说:“若是有需要到老朽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的医术趋向于中医,而老宅里也有很多失传的医书,到时候还真能帮得上忙
容祁感激的扭过头对着老大夫礼貌的点了点头:“一定。”
靳连沅眼底有一抹深色划过,见到容祁,心下不由也稍稍感到了一些希望。
容祁说即,便拿出了听诊器,给老先生胸膛里听了听,随即又给他把了把脉……
许微然看了一眼,心里难受,别过目光的时候,却突然撞见了一脸悲伤的魏管家,心口不由狠狠的愣了一下。
莫名的,竟也被魏管家给感染了那般,心里头也堵得很是难受。
这是一个陪伴了老先生一生的人啊……
容祁看完之后,便给老先生服用了一些他新拿来的药丸,他解释说,这是他改良版的,会稍稍好一些。
只不过,从今日起,一月一粒的续命药丸,老先生得一次吃下四颗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心口有些难受。
而再回过头时,许微然看见魏管家面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晚上的时候,许微然躺在靳连沅的怀里,和靳连沅一样,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微然忽然开口问说:“魏管家他……在老先生很小的时候就陪在他身边的吗?”
话落,靳连沅眼底茫然了一瞬间,这个问题,显然他也不是很清楚,只好如实的说道:“他们不曾将过去的事情挂在嘴边,就是问起,也不会多说,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一起的。”
靳连沅眸子轻闪了一下,不由问道:“怎么问起他们了?”
许微然神色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我今天看魏管家的样子,就觉得他好难过,他看老先生时的目光,好似深情,又像是痛苦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魏管家,莫名就觉得放不下这样的画面。”
靳连沅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许微然的脑袋:“他们是主仆关系,放在古代,魏管家就是老先生的得力下属,亦或是致命之交,是对老先生很重要的一个人。
而对魏管家而言,或许老先生,就是他的所有。”
他的所有啊……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这句‘所有’仿佛带了沉重那般,许微然听及缓缓垂下眼眸,怕是很难会忘记那个深情又夹杂着苦痛的眼神了……
…………
罗阎是在四天后的一个傍晚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罗聿就坐在窗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盯着罗阎的手,眼底复杂。
指尖微动的时候,罗聿的眼睛动了,随即反应过来,目光当即激动的朝着罗阎的面上望去,果然在下一刻,罗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那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睛,此刻正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罗聿猛然站起身来,抬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心,说出口的话也颤抖了起来:“阎儿?你感觉还好吗?”
那天,在医生说他重伤可能救不活的时候,他内心是感觉十分茫然的。
他曾拿他的性命威胁过,可他真的会死的时候,他心口却感觉到了一股钝痛。
特别是那天他在中枪昏迷前对他所说过的话,更像是一句魔咒那般的袭击着他的内心,让他沉痛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看着醒来的罗阎,他心下就只剩下了松口气的感觉……
听及这道声音的时候,罗阎眸子轻轻的闪烁了一下,随即他回过头来看向罗聿,空洞的眼底,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明亮了起来,他缓缓扯了扯唇角虚弱的就喊了他一声:“爸……”
话音落下,罗聿眼眶顿时一红,心口刹那间就感受到了一股闷堵的感受。
就连声音也哽咽的带了些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应了他:“诶。阎儿,你安心的好好养伤,爸爸给你弄些吃的来。”
罗阎没有说话,而罗聿已然起身抬脚大步的朝着门口走去,乍一看,那背影还有一丝的落荒而逃。
罗阎缓缓的收回目光,眼底里的明亮顿时收敛了起来,余下的,只有一层淡淡的嘲讽,以及一股浓重的哀伤……
罗聿很快就回来了,同时他手里还端了一碗稀粥,算是一碗流质食物。
罗阎正要坐起身来,罗聿见此,神色微顿了一下,眉心顿时皱起上前阻止他道:“别起来,就这样吧。”
说即,他竟是直接舀了一勺稀粥,轻轻的在唇瓣吹了吹,随即抵在了他的唇边……
罗阎心口猛然狠狠的一颤,连带着眸子也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了起来。
随即,他缓缓的张开了嘴,将稀粥吞咽进了嘴里。
不烫不凉,温度适中……
放在被窝里的手,指尖顿时缓缓的收紧着。
半个月后。
罗阎的身体几乎已经好全了。
而这些天,他也经常会出门走走。
从这半个月和罗聿的谈话得知,他们来到了e国,并且还是待在一处偏远的乡下。
除却两个跟着罗聿的人,这房子里除了他和罗聿,就再没有别人了。
罗聿似乎很放心他,就是出门,也不会理会他去哪里,顶多会说一句:“别走远了,身体还没好呢。”
他会点头说好。
不过,却也真不会走远,顶多就是会在房子附近走走罢了。
一开始罗阎还会感觉到暗中观察他的视线,久而久之,他每次都在这附近走走,倒也不怎么管他了。
他知道,即便是他为了罗聿受伤,可在罗聿的心中,他依然也还是不信任他的。
反而从这半个多月来看,罗聿更有意在以亲情的关系来试探他是否真的忠诚和真的投靠他。
因为,即便是他小时候,罗聿也是对他极为冷淡的,他也从未给他喂过饭,只是会不断的告诉他,需要变强。
傍晚的温度就已经开始下降了。
罗阎穿着一件白色的长t,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那两位下属今晚跟着罗聿出去办事了。
这房子里也许直到明早之前,都只会有他一个人在。
罗阎不由将目光投向外头的夜色当中,随即他站起身来,抬脚就朝着外头走去,直到融入了夜色当中。
暗中,有人在罗阎出去后,便立马跟了出去。
而原本要明天一大早才回来的罗聿,竟然在当夜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在看见空空荡荡的屋内,他眸子轻顿了一下,随即喊了一声:“阎儿?”
没有人回应,他看了一眼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他眉心不由轻轻皱了皱。
他已经睡了?
心里这般想,罗聿已然抬脚朝着罗阎的房间走去。
抬手推开门的时候,当大厅的灯光将屋内照亮,没有看见床上人时,罗聿的眼底也在这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当即推开房门,并同时打开了房间的灯。
果然,是空无一人的!
当即,他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李遇!严威!”
“罗哥。您吩咐!”
李遇和严威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里,听及这话,隐隐也知道了什么,便这般说道。
罗聿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去找!翻山越岭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话音落下,李遇和严威顿时道了一声‘是。’
而罗聿也在这时转过身去,随即抬脚一道跟了出去。
然而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却见到了罗阎手中拿了什么东西,抬脚正朝着这边走来。
见到他们的时候,眼底还有一丝疑惑,脚下也站定了,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明天的吗?
李遇和严威对视了一眼,而身后罗聿也走上前来,目光看向罗阎,开口问道:“你去哪里了?”
话音落下,罗阎想到了什么,眼眸突然一沉,他目光沉淀淀的落在罗聿的面上,忽然轻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唇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要去哪里?”
话音落下,顿时他将手中提着的一袋东西扔到了罗聿的面前。
而李遇和严威见此,忙抬手打开了那袋子,同时严威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罗哥小心!!!”
话音落下,罗阎唇角顿时勾起了一抹冷笑,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一声解释,抬脚就朝着房子里头走去。
罗聿本就紧盯着罗阎看,刚刚罗阎眼底里的嘲讽和唇角边的冷笑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见他往回走,他眼眸不由深了几分,随即,目光不由投向了地上的那个袋子。
而李遇和严威也有些面面相觑。
随即,严威看了罗聿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便俯下身去将刚刚罗阎扔在地上的袋子打开……
随即,一袋子的野味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罗聿的瞳孔,也在袋子打开的这一刹那间猛然紧紧的一缩,指尖也在这一刹那间用力的一紧,随即他转身就朝着房子里头大步的走去。
留下李遇和严威二人在原地里面面相觑。
李遇咽了咽口水:“怎么会这样……”
罗哥这些日子里虽说没有对罗阎敞开心扉,但他们知道,他已经有些信任罗阎了,只是还带了一些的不确定罢了。
而如今这样,怕是他们的关系,要回到从前了吧……
果然,罗聿进门的时候,罗阎早已将房门紧闭。
罗聿上前去敲了敲门,但换来的是里头罗阎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