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庄中出了件奇事,极其好客的芳芷公子,如今看见徐先生便扭头就跑,拦都拦不住,偏偏徐先生也是有兴趣,一个躲一个堵,一时连陆议都顾不上了,陆小公子干脆换了短打,也跟着跑来跑去,躲来躲去,天天都是一身泥,看起来可不像是世家公子、温雅贤士。
这人,二人都躲在酒窖之中,提着心神去偷偷看着门口,一面研究着那些是新的、那些是旧的,一眼看去,酒窖中摆放的毫无规律,东一片、西一片的,两个人如今就在靠近中心的地方,三面都累着坛子,只有一个小小的空间,亏得两个人都瘦的很,才将将藏了进去,面对面的舒了口气。
可是不知道徐庶竟然这么有毅力,惦记着郭嘉的嘱咐,如论如何都要教好乔阳一些武艺,孙策拦了几次没拦住,竟然还被说服了,打着两不相帮的主意看着,抱臂看着,偶尔还指点几句,看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陆议眨着细长的眼睛:“老师,我们为什么要躲呢?”乔阳一脸的一言难尽:“非逼着我学武,这并没什么可学习的不是?”陆议自然反对:“可是老师还说让我好好学习,强身健体的。”
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出,乔阳干干的笑了声,伸手在那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议儿年纪正是好生学武的时间,过了这时候,就难了,所以绝对不可以逃懒。”忽然计上心头,既然徐庶那么想做个老师,不如就教陆议好了。
陆议被他家老师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抖,却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问题:“老师为何不愿意学武呢?君子六艺,也是文武兼备的。”良久没有声音,乔阳也放松了下来:“那讲究的是强身健体,并非武艺超群,若真是文武兼备,又讲究什么文臣武将。”
“文臣、武将?”好像也有那些不对,毕竟战场之上文臣也有,武将更不可少,学文的也能纵横疆场、学武的更是所向披靡,从祖父也就是个文官,却也曾带兵遣将,文武何时分的那么分明?
他不懂,也没能想通,只能苦着一张小脸疑惑,乔阳仔细想了想,也能明白,若是早早地进了族学,或者被陆康带在身边教导着,他肯定早早就懂了着其中的门道,只可惜父母亲人都去世的早,独身守了三年孝也不过是学了君子之谊,之后便被送到了自己身边,好似也没人分说过,所以才会不懂。
乔阳干脆把酒窖里的垫子铺到了地上,二人相依而坐:“议儿将来是想做个文臣、亦或是武将?”陆议眼睛闪了闪,决定实话实说:“自然是想文武双全。”若非如此,如何能进官封侯,重振家门。
乔芳芷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反倒笑了:“也是极好的,只是,总得有些侧重吧。或者说,议儿是觉得多读些书多学些书有用,还是多多的习的一身武艺才好?”少年歪头想了半晌,犹豫的说:“许是学些东西吧。”
这番迟疑听得乔阳抿了抿唇,凝神看了他好久,有些失落的道:“议儿,是我误了你。”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自己的迟钝,早该发现的,自从自己真的接手了陆议,便没人再插手到他的教育,即便有郭嘉、周瑜,也是因为自己的意思或者让提出了问题让人去问,才会说个答案,指导几句。乔阳此时才明白,为何郭嘉那般的性子,竟然是只谈实事,却不肯说如何处理,故而只学了些脾性,半分别的也为学到,以前只觉得是因为懒,如今才知道,是因为所谓的传承。
陆议摇了摇头:“老师并未误议,反倒给了议一份平稳。”乔阳低低地笑了出来:“并非如此,若再这般下去只怕议儿要成了个书呆子了。不该让阿兄走的,他才是个更好的老师。”不等陆议反驳,又说:“我也是落了俗套了,只记得世家出身的公子应当博学多识、风度翩翩,一身贵气的样子,可那博学多识,并非以儒学为尊。”
儒家学识故而是好,也是很适合启发的,可是但凡看过几本史书的人都知道,为君为宰者能有几个真是用儒家治理,儒家教民众、法家治天下,最开始便应该好好的教授法家、道家、阴阳家,儒家适合君子相交,却难适合官场沉浮。
她就是被那些小说、同人、传闻给误导了,陆议太过优秀,算得上是允文允武、才智超群,又俊美无比、雄才大略,更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守礼人,若说守礼,定然是儒家经典,故而她总觉的,只要这般教导着,最后陆议依旧雄韬伟略、成大人物。就是忘了,那般心思智力,可不是天生的东西,照如今看来,这样下去,也只能教出个傻孩子罢了,哪里还有那般完美的人物。
乔阳正了脸色,一句一句的道:“为帅者,当以排兵布阵为主,为将者,以冲锋陷阵求成,有古至今,能排兵布阵、上阵斩敌的人物也有不少;靠一张嘴颠覆家国的也不是少数,这些人算得上惊艳绝伦;反而是那些武艺高强的,多半被人收揽府中,最后做个被指派的人物。既然将来要承担起家门、甚至担着陆氏名声,那便不要只做个一心冲锋陷阵的人物。”
陆议是真真的聪明,平时没人说故而不知道,如今只要轻轻一点,便能破了那块窗户纸:“议以后自当多费心在读书之上。”
替少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几丝头发,又从袖子中摸出帕子擦了擦有些花的小脸:“法、道、阴阳纵横,缺一不可。”又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明日便延请名师,与议儿一起学习。”
她的时代,留下的也便是儒家之经典了,其他各门各派虽然阿兄、老师也曾教导,却不一定能说得明白,还不如再请个先生。
“可终于是睡醒了哈?”有些幽怨的声音过来,二人扭头,也不知道那人在一旁已经蹲了多久:“再不清醒,我也是没了法子了。”
乔阳的脸色先是震惊后变得铁青,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郭奉孝。”竟是气的连阿兄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