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芳芷病了,最先传出来的是从书馆之中,说是陆小公子面色不虞,做事也有些丢三落四,蔡先生一连问了几次,才说是家中老师受了寒气,有些发热,又不肯延医问药,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剩下的就是一传二、二传三,没多久,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乔先生回了颍川之后水土不服,已经病倒了,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羸弱,不愿意被别人嘲笑,不肯看医生,所以大家一定不要笑话她,文人嘛,弱点也是应当的。
以上是不明所以的武将们的想法,至于文人们,却觉得肯定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以前见这位的时候明明也是挺健壮的,比郭奉孝可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再想想这之前的流言,可真是怀璧其罪啊。反正怎么着,也没人会觉得这就是纯装的。
也不能全部都算装的,其实也是因为每月那几天身上不爽利的日子到了,不仅如此,这次还带了疼痛,乔阳没法子,干脆就顺势放出了风声闭门谢客,能得几分安宁便得几分安宁,还能问问为何这些时候了都不曾见过春辛姑娘。
只是到了这时候,她便有些想荀彧的夫人,以前这些时候需要的东西,都是出自那位手中,可能也是受了荀彧之影响,就算是后来乔阳去了舒县,她也捎过去了几次东西,皆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无比精致,乔阳心中感激,自然又多了几分惦念,一心觉得她家兄长取个年纪大的、会疼人的,可真是娶对了呢。
只是如今又回了旧宅,却缺了许多人烟。乔阳双手捂在小腹上,拱起了腰背,疼,真是太疼了,她想思考些什么,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思念。
“咯吱”,有人推门进来,先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是轻轻地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柔软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拭擦过了她的额头,乔阳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又闭了起来:“不在家里绣嫁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本该绣嫁妆的蔡琰顿了一下,费力的将乔阳拖了起来,又垫了好些个枕头在她的腰下,才去把桌子上的东西端了过来:“以前曾有个大夫就这毛病开了个帖子,还算是有用,先生也便试一试吧。”
浓浓的生姜味道冲进了鼻子,乔阳一口气就灌了下去,不管有没有用,这热腾腾的一碗水也能让人舒服不少,又偷偷地揉了两下:“多谢了。”
蔡琰却坐了下来:“妾,也不是只为此事而来,先生有什么想知道,不妨由妾来解答。”乔阳听了这话,抬眼看了蔡瑶一眼,真不愧是日后敢打上大殿的人物,那貂蝉自称为妾时柔弱妩媚,自己便把自己放的甚低;青婉称妾时,莫名的也能听出一丝的依附;若是乔阳,加了后世的许多事情,只觉得是个侮辱;唯独这位,不卑不亢,这妾之一字,就仅仅是个代称罢了,听得也是舒服。
“解答?我有什么可疑惑的,如今一切皆是向着好的地方走着,我也没受一点委屈,再计较,不显得太过小心眼了。”乔阳心里有把火,就算知道不应该把这事算在蔡琰头上,还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又别别扭扭的道歉:“抱歉,这不是对你。”头疼的都要炸开了,好烦。
蔡琰知道,她也曾这般焦躁过,但到了如今,也看开了不少:“这其中许多事,阿瑶恐怕也是知道的不清不楚,若是误导了先生也不好,不如听妾说上一说。”
其实也是简单,一来便是吕布也反逼迫着王允生了无数防范,自己却得了不少好处,就算是湄坞里面的金银财宝,也是他先取了一部分才上交了国库,可怜小陛下生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就被糊弄了个彻底,甚是还赏了不少,就成了如今招兵买马的资本。
二来当初被接过来替代乔芳芷的那个人被人看出了破绽,虽然得了一条命,可还是说漏了嘴,要真的怪的话,就得怪吕奉先不够严谨,走漏了先生的一些消息,露出了舒县之地,故而王允将目标定在了那里,出了不少麻烦。
三来吕布与王允皆派人接触过周氏,甚至还有些可以打压,又接着准岳父之故,扶持了陆康,既是为了施压,也是为了留个好印象,如今让陛下更加相信。又找了机会把荀攸先生送到了小皇帝面前,毕竟还和文若先生有些关系,皇帝信任极了,更是固了宠。
最后,就是这郭汜李傕之事,此二人已然溃逃,可奉孝先生曾曰,与其分散为祸,不如集于一处,一网打尽,如此省时省力,吕奉先自然答应,又联合各方义士,终是成了十万大军围长安,之后。。。。。。
之后便是迁都、安抚,只怕接下来还有瓦解,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吃饱喝足了就要想着怎么争权夺势了,都不奇怪,至于到底怎么做,就是某些有心人与贾诩斗智斗勇了,乔阳丝毫不关心:“阳只问,吕侯是不是许了周家什么好处?”
这件事不弄清楚,乔阳却不肯死心,她说的再洒脱、再干脆,也掩不住心里放不下。蔡琰握紧了拳头,想着吕布曾说过的话,想着自己妹妹偷偷查到又告诉自己的事情,想到奉孝先生的书信,咬了咬牙:“不错,吕侯派人暗中守着酒庄,不禁见了王司徒的人、也见了周家的人,王允应周家东山再起,周家应王允监视之责,更要帮着把貂蝉送入其中。”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先生不是好奇为何周公瑾会负了您吗,是吕侯胁迫让他明白您不是后院之人、是荀、郭、陈让他看到了能力有别,是他自己发现自己做了家里亲人的帮凶,且日后依旧不能停止这份迫害利用。”
“先生怕是还有许多东西不知道罢,那周瑜之父最最不适合做家主,却被人硬生生的砸到了这个位置上,又近乎倾全族之力培养一人,哪里许他任性。周公瑾年少不知愁,自然随心所欲,可如今知道了,便是死伤惨重。”
她也曾幻想夫君疼爱、和乐美满,最后落了个克夫恶名,婆家不喜,生生耗尽了少女情怀。再多的粉饰太平,都会被生活,磨得一丝不剩。
乔阳、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