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虽也很白皙,但比之自己的倒显得白里透红,更添了份血色。
颜平手指细长,骨节瘦窄,走急了还露出小半截肤质细腻的小臂——不同于他惯常见到的那样肌肉结实青筋暴露,这线条流畅的手臂一根凸起的筋脉也没有。
他仿佛着了魔般不错眼地盯着看,那薄得透明的表皮下隐隐映出青色血管,若有似无地延到衣袖里去,看着当真精致秀美得紧。
早唐看着看着,觉得一股子热气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传来,沿着手臂一路上涌,直冲他脑门而去。
女人的手腕真是好细,看着像是一握就会折断似的。而且她的手怎么这么软,真是又软又滑,这手感也是女人独有的吗。。。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幸好走不多远颜平就停下了。她回头才发现自己依然拉着早唐,连忙松了手,略带赧然地将手放在身侧道:“我不知道到北湖怎么走。”
“啊?”早唐愣头愣脑地回了神,“哦,对,我带路。”
他越过颜平刚要继续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咕噜声。早唐困惑地转头寻找声源,只见颜平将头越垂越低,末了无奈叹口气道:“算了,我们先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早唐醒悟过来那竟是她的腹鸣之声,不禁哑然。他弯腰去看颜平的脸色,越想越觉好笑,正自努力忍耐,颜平突地抬起头来。
两人一个照面,看见她满脸尴尬之色,早唐终于忍耐不住笑出声来。瞬间被他感染,颜平也噗嗤笑了出来,压抑气氛就此消散。
早唐将包递给颜平,两人就地休息。早唐动作很是利索,一会儿就收拾出个干净地方开始用午餐。说是一起吃饭,其实也就是颜平坐石头上啃饼干,早唐旁边站罢了。虽然她之前也想着要大方地给他尝几块,但今天三番五次被人嘲笑是大胃王,再好脾气也得恼了。所以就不给,她索性就要把这名号坐实了。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把苏打饼干吃出满汉全席的既视感。早唐眼热得不行——翼族耐饥能力固然了得,可他竟然生生给看馋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早唐没话找话:“除了听到说你吃得多,还听到什么了?”
这可戳着颜平痛处了,她停下咀嚼的动作悲愤道:“还听到说我胖。”
“你还胖?我倒是觉得你太瘦。”
颜平愤愤低头看被误会的罪魁祸首,早唐的眼神也随之下移。察觉到早唐的视线,颜平狠狠瞪了他一眼,屈起双腿把自己抱成一团。
“咳咳,有人误会也很正常,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孪龛只有一个女人,很多翼族对女人完全不了解。我也是因为中堂才会知道这些的。”
早唐的话提醒了她——初次见面时,中堂确实是凭借胸前这二两肉认出了她是个女人。
“这么说来中堂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他是个科学呆子呗,爱好是没事找事,什么冷门知识都去学。”
颜平听出点学渣对于学霸的羡慕嫉妒恨,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她把剩下的几块饼干连同包装袋一起递给早唐:“吃不吃?”
早唐早就巴望着这一刻,连忙接过手去。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正欢呼雀跃。他小心翼翼拈起块饼干,还未送到嘴边,那饼干屑就掉到他肉疼了。
“这玩意儿怎么老掉皮啊!”
颜平心里发笑:“不要在意,大口吃吧。”
早唐似乎是受到鼓舞,将手中饼干一口吞下。在颜平充满期待的注目下,他吧砸吧砸嘴,面无表情又塞了一块。
“好难吃,像阿三风干的粪。”这是早唐最终得出的结论。
颜平气得不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饼干袋子——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吃不到一起就别浪费她的口粮了。
什么破比喻,难道他还吃过马粪?
她把剩下的饼干卷了重放进登山包,拍了拍手道:“吃完了,走吧。”
早唐见她虎着个脸,连包都不让他碰了,料想自己刚才又说错了话。有意弥补几句,嘴张了张又再闭上了——让他说什么好,确实是很难吃,为了这种事扯谎哄人,自己做不到。
两人缄默无言地走着。农田渐稀,不知不觉到了另一片草场。
周围湿气很重,氤氲的浓雾为他们附着上一层细密的水珠,早唐的斗篷如同浸了水的缎子更显油光水滑起来。
脚下的草地越来越黏腻湿软,双脚踩下去悄无声息就会陷没。早唐光着脚还好,颜平的鞋子每次拔出都沾得满鞋泥泞,她心疼不已,索性也脱下来赤足前行。
已经看不见个头高挑的植株了,眼前只剩平坦草原,他们走到一个小池塘边。
那池子也就十米来长,水波清浅,底部柔软缠绕的水草清晰可见。几尾小鱼在其中悠然游曳,带起微微涟漪。
颜平有些失望——这池子看着跟自家小区门口的喷水池差不多大,也敢称“北湖”?
见颜平看向自己,早唐介绍起来:“这是翼族发现的第一个蓄水之地,那时候它比现在还小得多,说是浅浅水洼也不为过。但正是找到了这个池子,我们才会去挖掘上游的水源,从而引流了瀑布之水——待会儿我们就去那里,大瀑布底下就是北湖了。那是我们翼族如今主要的取水点,也是农田仰赖生存的重要水源。”
颜平明白了——这只是个北湖的指示标,重头戏还在后头。
早唐续道:“这池塘未填作农田,一来湿气过重不易耕种,二来就权当留个纪念。你可以叫它北池,现在也就养些小鱼苗。”
他说罢就往前走去,颜平见状连忙跟上,却是腿上一绊,被什么东西打了膝盖。
那东西似乎只意与她玩闹,并不让她真痛,颜平也就无视着继续前行。谁知地上阻碍越来越多,双腿不断被甩拍,就跟进了按摩店一般,好好一条道愣是走得磕磕绊绊路不成形。
颜平无奈停下,在雾色中低头看去。只见一片长势喜人的小草地,个儿比来池子前见过的更高些,已经掩没她的小腿。她蹲下身去,地上水分仍是丰沛,这杂草就傍水而生,养得很是滋润。
她手指触上那扁长的叶脉,仔细展平了观察,突然一怔,按捺住心中喜悦又往下掰了些,叶枕旁的小耳朵和那层长于其内的叶舌她是认识的——果然没错,这是片水稻。
“怎么了?”原来早唐见她久未跟上,又折返了回来。
“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颜平拍了拍腿站起身来,她打算看了北湖的情况再说。既然这边都有一大片水稻,想来那里会更多。
虽说水稻需要不短的周期方能变现成嘴里的米饭,但自己还不知道要在孪龛呆多久,能吃到熟悉的粮食总是个值得高兴的盼头。
早唐瞧她才片刻不见就跟得了大便宜似的喜气洋洋,疑惑地四下张望后,却是又再确认:“没什么事吧?”
颜平摇头,早唐便不再多问。二人继续走着,水汽更甚,不多时耳边哗哗有声,颜平意识到瀑布近了。
他们越往前可见度越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落水声,颜平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温泉池,只是声音要更响上数倍。正自两眼一片迷蒙,前面一双手止住了她的去路,早唐停在她身侧,依稀往前指了指道:“看,大瀑布。”
可惜她虽是眼力进步甚多,也凝目去瞧了,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人如坠云海。
她循声往前走去,想离那大瀑布更近些,突然脚下一滑,手臂陡然被抓紧,早唐急声喊她:“当心,前面就是北湖!”
颜平被拉扯得一个趔趄,惊魂未定地站住。既是无法往前,她便后退几步再抬头望去,可惜那瀑布仍是只闻其声,唯有激荡水花如暴雨般打在脸上。
她索性放弃欣赏大瀑布,兀自取出伞来撑开。一手雨伞一手鞋,颜平弯下腰在北湖周围寻找起来。轻而易举地,她就在附近找到了大片水稻。它们被“倾盆大雨”打得摇曳生姿,却依然挺立生长。
顾不上裤脚瞬间被打湿,颜平兴奋地将早唐叫来身边,指着水稻问:“这东西,你认识吗?”
他点头,言简意赅:“杂草。”
“你可以叫它们水稻。在秋天,这一片水稻就会长出穗子,跟高粱一样。”
“哦。”
与颜平的兴致勃勃形成鲜明对比,早唐似乎兴趣不大。
颜平想起高粱对翼族本身也是可有可无,顿时那兴奋劲儿松了一半,一种知音少的苦楚油然而生,只能悻悻道:“这东西挺好吃的,果实可以酿酒,外壳还可以用来烧火。对了,稻草可以做饲料,我们可以试着给阿四小黑喂食,也许它们爱吃呢——总之,用处多多,浑身是宝。”
她像个广告推销员卖力列了一溜好处,见早唐颇有点心不在焉,又觉得水稻这东西其实并不好种——水浇多了不行少了更不行,肥施多了要死少了死得更快,加上收割过程复杂,吃个大米饭得历经分离、干燥、筛选等层层工序,更别说这儿没有袁隆平,水稻作为产量小收成低的作物,对翼族何尝有一点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