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陆云。

说话的时候，他笑得很随和，甚至还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夜猫的肩膀。

夜猫看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肩上，纹丝未动。

陆云丝毫不觉得尴尬，又说：“好歹也是从前一块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的队友，你对我这么冷淡，会让我很伤心的。”

夜猫冷漠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一样漠然：“认真。你我，都不是好人。”

陆云收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夜猫说的没错。

眼看着两人又要陷入沉默，陆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任命似的说：“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我绝不掩藏。”

夜猫这才点头，冰冷地表情也平缓了下来，稍微组织语言后，他问：“疑惑。第一，你私制的‘谪仙’没有失控，为什么？第二，你为什么要假装受伤？第三，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陆云听完他的问题，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解答，而是手一挥，纯白色的意识空间忽然变了模样。

夜猫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于山谷的环境，他们就站在一片水潭旁边，土石交错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张圆圆的石桌和两个柱形的石凳。

“随便坐，你问题太多，我得慢慢说。”

陆云招呼了一下，自顾自地坐下，然后再一抬手，石桌上多了一个白玉壶茶和两个同样材质的茶杯。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滚烫。

他微微皱眉，轻声自言自语：“还需要一点风。”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拂面而来。

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开心地说：“你看，这才是生活啊！”

夜猫安静地看着他表演，等他感慨完，才冷漠地说：“警惕。你失控了。”

陆云不以为意地晃了晃脑袋，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好酒！”他高喊到。

夜猫沉默着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没有应和，陆云又自言自语了起来：“可惜，却是没有懂我的人。”

他又倒了杯茶喝下去，叹息般长出一口气，说：“好茶。”

夜猫这才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陆云盯着夜猫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何不把自己眼睛里的绿色藏起来？”

夜猫直视他的眼睛，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冷漠。回答我的问题。”

陆云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第一个问题，既然你明白我跟你都不是好人，那你也该明白，周不平和陈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顿了顿，高举右手，五指摊开。

一把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然后被他横放在石桌上。

“这把剑是陈墨做的，你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陆云笑嘻嘻地问。

夜猫看了一眼，很果断地摇头。

陆云并不觉得意外，继续说：“是的，从表面上看，它没有问题，一丁点都没有，堪称完美。”

说着，他屈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他弹得很用力，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

“可它没有灵魂。”陆云失望地说，“那些我们千辛万苦从银河系深处找到的远古能量，用它们做出来的武器，不应该是这样。”

夜猫刚要开口问为什么，陆云猛然一抬手，指着他，说：“问的好！”

夜猫不由皱了皱眉头，已然明白自己搭建的意识空间被陆云纳为己有，所以他在想什么，陆云一清二楚。

陆云也不解释，只是继续刚才的话：“如果不是我的‘谪仙’毁掉，大概我和你一样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想法……”

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无比兴奋地指着夜猫，高声喊：“对！你的想法很对！那也是他们要叫这些装备‘谪仙’的原因！”

夜猫眉头紧皱，显然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陆云兴致起来了，索性将石桌上的茶壶变成酒坛，端起来向嘴里猛灌了一口，语气变得极为放肆：“上古神话里，仙人贬至凡间是为谪仙，我本以为他们取的是另一层意思，说我们就是这人间的仙人，岂料在半年前，周不平和陈墨私下做了一件事，被我当场撞破，我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谪仙’是什么意思！”

“可笑！我陆某人白活了一百多岁，竟然被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设计了整整三十年！”

“为什么在有了‘谪仙’以后，我们几个人同一时间踏进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你真觉得这是巧合？或是绝境逢生的传奇？”

“放屁！他们是将我们做成了这世上最危险的武器！”

陆云就像是真的醉了一样，高声说完这些话后，站起身把酒坛往地上一甩，抓起石桌上的剑狂舞了起来。

夜猫也算是熟知剑法的人，他看得明白，陆云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已经和“谪仙”完成融合的天榜高手们，在拥有那些神话般的能力时，也在身体里深埋了一颗炸弹，一旦被引爆，就会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释放出摧毁一整个星域的能量。

周不平和陈墨这两个云溪城管理权限最高的人，将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活的炸弹。

陆云的剑舞开始得狂乱，结束得也很突然，似乎只是眨眼间的疾风骤雨，稍动了下眼皮就消失不见了。

剑影瞬间消散，他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稳坐在石凳上，手里还拿着茶壶往杯子里添水。

夜猫始终没有说话，毕竟他也知道，无论自己想说什么，陆云都能事先知道，那这样的话还不如就此闭嘴，让这个疯子自己表演。

“你又在骂我是疯子了。”陆云头都不抬地说。

夜猫沉默以对。

陆云也不生气，继续说：“知道了那些后，我更加注意你，因为只有你在接手‘谪仙’后不仅没有出现融合反应，而且你的实力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提升，除了在那一次的战斗中见到你拿那个葫芦一样的东西往嘴里倒，之后的这些年，我竟然一次都没见你用过。然后我有次趁你不注意侵入了你的意识，发现它竟然被你吸收了。”

夜猫点头，陆云说的没错，他和火鸟在经过长达半年的分析后，得出了结论——将那个东西分解吸收来强化自己的身体，要比保留它的功能性作用更为实用。

也因此，他大概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踏进意境操纵元素力量的天榜武者。

陆云感应到了夜猫的想法，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说：“可我没有你这样奇怪的身体，我的‘谪仙’虽然毁了，但它本源的力量还是跟我永远融合在了一起，我也没能逃过成为炸弹的命运。”

“不过你对它的处理办法给了我不小的提醒，这些年我表面上一直都在试着复制它，背地里其实也有找办法分解掉它对我的影响。”陆云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遗憾，“虽然一直进展不大，不过终究还是有了些成效。”

夜猫见他有些不愿意往下说的意思，连忙开口：“认真。该第二个问题了。”

陆云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回复：“因为休眠舱。不假装受伤，我没有理由靠近那个叫李岚的小女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大概都要把她忘了。”

“认真。我没有忘。”夜猫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说，“疑惑。那么，她在哪？”

陆云摇头：“在这里你是找不到她的。不过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夜猫没有说话，等他开口。

陆云指了指头上，神神秘秘地说：“有人告诉我，已经死了的李扬曦教授，他的基因复制液是假的。”

夜猫的眉头皱了起来。

陆云却是满脸微笑地继续说：“不过你手上地那瓶复制液也能重新克隆一个李扬曦出来，只是某些东西，克隆人或许是会永久缺失了。”

听他这么说，夜猫的表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只要能交差就行，夜猫可不是什么还要负责后续事情发展的滥好人。

察觉到他想法的陆云略为鄙视地斜了他一眼后，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口说：“那该第三个问题了，我的计划，这么说吧，我原本想着趁你还没醒的时候干掉火鸟，然后飞回人类星域，找雇佣我的人交差。不过啊，倒是没料到你们的‘回溯’竟然还跟现实世界有那么大的时间差，我想着你大概是要醒了，来硬的大概是没戏，不过正巧赶上一波菌虫堵了上来，所以就干脆装成受伤的样子让那个蠢蠢的火鸟把我放进休眠舱，想从那小姑娘的意识里问出点什么。”

说着，他摆了摆手，颇为无可奈何地说：“结果这孩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雇我的人背景深厚，我也惹不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试试？”

夜猫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端起茶壶，猛地向四周洒开。

这山谷一样的幽静景象潮水般褪去，显出了原本的纯白色空间。

陆云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夜猫也不解释，只是说：“认真。我想跟你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