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帝都显得有些冷清，喧闹的声音都是集中在集市里面，那些属于官府的、大商户的店家还没有到开门的时间。这跟南方是不一样的，南方的商户总是一大早就开着门，整理着商店里面物品，为迎接着第一位客人做好准备。

传闻都说如今帝都流行着慵懒文化，好听一点说可以叫做闲适，他们满足于现在的生活状态，觉得贵为天子脚下，不需要有太多的欲望与追求，顺其自然，君帝会给他们满足的生活条件的。

要是在十年以前，像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要是哪家商户这么迟开门，那么百姓们都会嘲笑着懒惰，而如今不一样了，风气就是这样子一步步地蔓延开来。当然，制造这种风气的自然是达官贵人，甚至是君帝。

慕府的门口有八名家丁看守者，他们手持着长棍，穿得朴素，一举一动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军人气息。理论说，尚书府由军人把守是不合理的，除非里面来了大人物。

慕府之内，好几名身穿华府的老人正在商榷什么重要的事情，从他们的神色还有情绪判断似乎是遇到了大问题，意见不能够得到同意，其中一名老人甚至要和慕仁吵起来，但是慕仁并没有要吵的意思。经过几番劝架和辩论，那些不属于尚书府的官员都离开了。

几乎每一次来都会让慕仁内心叹息或埋怨，这也是为什么慕馨非常不喜欢那群人到来的原因，她心疼父亲。如今已经16的她，已经是懂事的孩子，她一直都很想了解父亲与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每一次打听都会被父亲拒绝。

偷偷来到后院的她，拿起了自己最喜欢的木剑，有模有样的练习起来。和其他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她并不喜欢做着那些世俗觉得淑女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女剑客是她最大的愿望，而练剑则是她最大的乐趣。

当然，慕仁十分的反对。

体态臃肿的安吉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院打水，看到正在练剑的慕馨，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劝说停下来。然而慕馨任性地不听，反而拿出了另外一把木剑递给安吉，让他陪伴一起练剑。这倒是把安吉给吓坏了。

“安吉叔，你别怕，父亲送完那群老家伙走之后一般都会回一趟房间然后在出来，这需要一刻钟，你就陪我练练嘛。”

安吉十分的不情愿，又看着大小姐苦苦的哀求，也的确，在慕家里面，愿意陪大小姐练剑的人真的没有。他拿起木剑，手还是颤抖的，每一次陪伴慕馨练剑的心都是颤抖的，从小到大，一次比一次害怕，毕竟现在慕馨长大了，动作也灵敏了，而自己，却朝着臃肿的方向越走越远。

以前慕馨小的时候，还可以“欺负”一下，但是现在就不可以了。就那么几个动作，慕馨将安吉的剑都打下来，寒冷的冬天让安吉疼得想叫娘。

“安吉！！”大声的一喊，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过来，吓得安吉连忙跪下来。

怒气匆匆的步伐走过来，慕仁一脚就把安吉提倒在地，抢过了慕馨手中的木剑，用膝盖狠狠的折断了：“来人，把所有木剑都拿起烧了！”

慕馨没有说话，低着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木剑被拿起烧掉，眼泪浸满了眼眶。

“你就怎么这么不懂事，好好一个女孩子练什么剑，像你这眼下去哪家公子愿意娶你，如今都16了，真的该找家门户好好管你一下。”

每次总是听着父亲用婚事来逼迫，这也是最触动又是最害怕的，她深深地知道成亲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像现在人性，只能够困在一个金丝笼里面等待着日子的虚度，然后生子，最后死去。在年轻的人的心里面，这是多么的可怕的生活方式。

今天的慕仁心情更加地糟糕，他第一次用脚踢安吉，骂着女儿，把大儿子慕白也扯出来：“练剑有什么出息，想想你大哥，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也想学他一样离家出走吗！是不是要把父亲给气死才开心。”

大哥是慕馨最爱的人，父亲可以怎样骂她都喜欢，但是说道大哥，她真的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跟慕仁辩论起来，在她的记忆里面，当初是父亲一直逼迫大哥为官，才会有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理想的开始。

突然，一巴掌就落到慕馨稚嫩的脸庞上，加上天气的冷漠，连打出去的手掌都感到疼痛，颤抖的右手显得有些后悔，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那一掌，把慕馨的眼泪打了出来。

“老爷老爷，是安吉的错！！”安吉跪着拖着慕仁的脚。

“大哥他没有错！！”慕馨吼道，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这样大声。

慕仁再也没有勇气打下第二掌，看着女儿的脸，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子，他们是那么的相似，然而愧疚的是妻子在生完慕馨之后，产后抑郁，加上自己没有时间陪伴，导致她最终自杀而死。这是他觉得这辈子最大的愧疚，不管是对死去的妻子还是现在的孩子们。

转身离开的慕馨，没有人拦住，远远看着的二嫂贝儿，看到父亲老泪纵横，挥手示意让她去安慰一下女儿。

来到了假山的旁边，天气的寒冷让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眼泪滴落下来直接粉碎。

后面一双手轻轻地抱住慕馨，每次在慕馨不开心的时候，贝儿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她是慕馨最好的朋友，整个府上，也只有她能够理解，二哥长期在外，从来都不过问家里面的事情，而父亲也忙于政事。

倚靠在怀里的慕馨放声淘哭，却意外地发现那不是二嫂贝儿。惊讶之时抬头一看，出现了在梦里面竟然出现的男人，她的大哥慕白。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被慕白轻轻地用手拭去。

两人对视着，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慕馨用手捏一下自己的脸庞，正是刚才被慕仁打到的地方，强烈的疼痛感传过来——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伸出手想要捉住大哥，颤抖的手伸出来后又缩了回去，知道慕白伸出手捉住妹妹的双手。

已经是成年的模样了，想想离开家门的时候，还只是膝盖左右的高度。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妹妹还很爱哭，如今亭亭玉立，还是这么爱哭。慕白为妹妹拭干眼泪，轻轻地在额头上轻吻一口，然后将妹妹抱入怀里面。

慕馨感觉到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一别十多年，那种感觉还在。

“大哥为什么不从正门回来的？”

“如果我从正门回来的话，恐怕这一掌就不只落在馨儿的脸上，我还会被拳打脚踢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的脾气。”说着诙谐的语气，又认真起来：“况且我不想和那些老家伙在门口碰面呢。”

“反正大哥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贝儿转弯后看到两人，带着疑惑地惊讶着，连下人们都不知道慕白是谁，她们脑海上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这是慕馨的男人。

慕馨拉着慕白的手，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贝儿。原来二弟已经成亲了，感觉又错过一桩美好的事情，而且没想到嫂子这么漂亮，感叹着二弟闷气闷气的能够找到如此美人，真的是福分呢。

在贝儿进门之前级听说过有关于大少爷慕白的事，见面还是第一次，她显得有些拘谨。

“二弟这小子可以啊，找到这么漂亮的嫂子！”说着慕白伸出手，他还是没变，和离开的时候一样这样的风流倜傥。

面对着慕白热情地握手，贝儿犹豫一下，不过还是伸出手面带微笑地触碰了一下。

慕馨连忙按下慕白的手，给大哥一个眼神：“那可是二嫂啊！”

“好好好，听妹妹的！”

简短的见面慕馨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再也没有比见到大哥回来更加开心的事，即使父亲刚才打了她，但她还是决定要告诉大哥的回来。她拖着慕白的手，和心目中的大哥还是一样，是多么的不喜欢和父亲交流。

十分的不情愿，还是得要见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从刚才进来慕府之后，内心的感受就不一样了，这里不再是以前熟悉温暖的家，当然有亲切的人，比如说妹妹，但陌生不怀好意的东西是在太多，仔细留意几乎每一位家丁都不是简单的家丁，他们的举止之间充满着内线的状态，而且偷偷地留意他们私人间的对话，带着浓重的北方气息，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寒光城子民啊。这样一想，他们背后的雇主，就是寒光侯。

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是刚才与贝儿的触碰式握手的瞬间，第一反应便是这不是一双妙龄少女该拥有的手啊，听慕馨说她才二十出头，但是这双手，充满着血液冲洗过的感觉，她杀过的人，堪比一名老练的职业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