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公子齐聿在尚书府将伤养了九成好,气色都精神了起来,闲来无聊,偶尔在院子内调戏调戏环儿等几名丫鬟。这日午时,尚书大人齐忠书让他到花园一亭子用膳,去到时刘合道道长也在,还有他的弟子王不莽,除此二人外到没有见到其他人,想来应该在客堂用膳。
看来是有什么事和他说,少年大方坐下,拿起筷子边吃边聊:“父亲,怎么事情好的这样神秘,还要和母亲他们分开吃饭?”
齐忠书呵呵笑道:“和你说一下去西海之事,刘道长出自西海,由他说你会明白的快些。”
西海是唐帝国向西的黄沙大漠,那里人迹稀少,而且离丝绸之路也有一段距离,所以想要到达那里,倒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
刘各道真人说:“玄琼宫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掌门李虚玄更是江湖中的剑圣,一呼万剑破万甲,斩杀敌人千里之外,公子若是能够在玄琼派学习武艺,倒是一大好事。”
李虚玄的大名齐聿当然听说过,只是没见过真人而已,自古以来江湖有江湖的门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齐聿虽然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但也是常年行走在江湖中的一些小角色,得知父亲想要他出去历练的地方是玄琼宫,心里暗自走了想法,去就去吧,总比这样在父亲担心受怕中度过要好的多吧?
离开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刘合道用飞鹰书信千里飞书,也通知了玄琼宫。下午齐聿从尚书府马圈骑着一匹烈马朝着洛阳城的大理寺飞奔过来,大理寺在洛阳城几百里坊内侧,有四百多米院,院墙高大坚固,都是用石块砌成的。
还别说,洛阳城大理寺一点都不比长安城差,几十层的石阶尽显威严。
每个楼门都有侍卫看守,但公子齐聿身份特殊,一路畅通无阻。
大理寺的一处院子内,郁郁葱葱树木外层披着白雪,来到时裴元正和太子李显正坐在石凳上谈话,李显身前石桌上还斜当着一个用黄丝绸包裹着的东西。
来之前公子齐聿派遣下人通知过了,所以李显和裴元二人都在大理寺也在意料之内。
少卿裴元感叹道:“哎呀,真的,你离开这洛阳城,当兄弟的心中不舍啊,无奈被形势所逼,但愿你从西海早日回归,我兄弟三人再聚一堂。”
即将离开,齐聿心中有些不舍,道:“大哥,放心吧,这次出去历练我心中也有些想法了,唯一担心的是我家那老爷子还有母亲,再次就是你们两个。三弟做事莽撞,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还要多看着他,以免犯下过错,没有回旋的余地。”
太子李显黯然神伤,拿起桌前依着的皇丝绸布,递给齐聿,道:“二哥,这是父皇在我十五岁是随大将军薛仁贵东征突厥大捷时赏给我的仪刀,此刀是为我量身打造,虽不如其他横刀长,但削铁如泥。本来是想在我登基之时,再赠送给你,无奈哥哥就要离去,这就当给哥哥的离别礼物。”
接过黄色布,齐聿一层层掀开,金银打制的刀柄,闪如秋水的刀锋以及金丝楠木制作的刀鞘,无论是工艺还是材料都是上品,这柄仪刀不止是宝贵,更夹杂着某种意义,他日回来,定要以此刀之名,助李显征战天下开疆辟土!回想起来洛阳城时和尚书齐忠书说的话,心中自嘲一番,哎呀,原本劝父亲离开朝堂的,如此一来收下太子李显这柄宝刀,从此又另当别论了。
齐聿要离开洛阳城的消息很快传来,有人哀愁有人高兴。要说哀愁的人,无非是尚书府公子的族人以及好友,说起高兴的人那便多了去了,比如说皇宫中的上官婉儿。
一百八十米高的城墙,固若金汤的洛阳宫城之内,有殿、台、馆三十五所,殿堂相峙,楼台林立,每一座宫殿门前都站立这士兵和宫女。此时立政殿内,一位身穿华丽霓裳羽衣的贵妇坐在殿内侧的椅子上,这人就是武媚娘,她的身前是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桌子,上面堆积着一些公文奏折。
贵妇瞥一眼桌前的上官婉儿,道:“丘神绩不是齐聿的对手,让他以后做事先动动脑子,如若出了什么乱子,本宫也救不了他。”
上官婉儿脸色严肃,恭敬道:“娘娘,那齐聿实在可恶,还有他后背的尚书府以及太子一杆党羽,处处于您作对,此人就是一个,不如找个机会,将尚书府齐家连根拔起,一并铲除。”
武媚娘将手中奏折往桌上一扔,哼声看向她,脸上露出冷笑:“铲除?怎么铲除?你当南边文武百官都是瞎子吗?皇上还没有走呢,越是是这样,反对本宫的人便越多。本宫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兵部军权,现在重要的是招揽一些兵部力量,保证本宫的安全。听说那个小子要离开洛阳城了?”
上官婉儿秀眉皱起,道:“是,据可靠情报,齐聿去的是西海,会离开帝国。”
武媚娘点头,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兴致道:“太子不是三天两头往尚书府跑吗?这次让太子永远也别在见到他了。至于大理寺的裴元,此人是个人才,若是能够招揽最好,招揽不了也一并解决了吧。”
时间如水,寒冬腊月恍然如梦,十二月过去了,天气回暖,整个繁荣昌盛的洛阳城也没有了前些日的沉浸,冷风中夹杂着一丝暖意,让人回味无穷。
公子齐聿离开这日,没有几千人的士兵队伍,没有太多人相送,除了族人便是一些朋友,让他意外的是狄光远娄思颖等人竟然也来了。
洛阳城门下,齐聿拱手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齐某此次离去能有狄大人和娄大人相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和二人唠唠嗑后,公子看向家父家母,以及李显裴元二人,能够有太子殿下出城门相送,何大的荣耀?相比那些千人相送的人来说,太子李显一人足以抵过千万人。
遥想当年每次离开长安城时,公子齐聿没有像今天一样心里空荡荡的,几年前出去行走江湖时有武艺高强的随从跟着,走到哪里都不怕,而且想回长安城就回来了。比起这次不同的是没有武艺高强的随从,只有刘合道真人留下的王不莽一人作为跟班和向导,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齐聿看向齐忠书,叹息道:“父亲,就送到这儿吧,孩儿走了。”后看向李梨儿:“母亲还要您多加照顾。”
齐忠书点头,李梨儿用手巾掩着眼泪,道:“聿儿,一路上小心。”
齐聿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许些,挣扎良久,最终提议道:“父亲,您和母亲年龄大了,早日脱离了朝堂才是,至于孩儿,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二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我在,不会让老师受伤害的。”太子李显站出来,拍拍胸口保证道。
闻言,公子齐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眼眸露出精光,拱手硬气道:“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登上了马车,王不莽和马夫坐在车前,驱使马车逐渐消失众人视线中。齐聿坐在马车内至始至终都没伸头看一眼,离别的都是泪水呀,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的不就是他吗?
“公子,前方有熟人。”
沿着官道马车行驶不到半个时辰,齐聿就听到王不莽的声音,拉开车帘子透过王不莽看向远方,一个熟悉美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这人王不莽见过,所以能道出她名字。
她是李梦竹,中书令李陵大人的独女,公子齐聿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二人童年时有一段美好而又令人回味的回忆,无奈李陵是为皇后做事,二人之间的开往就少了。
那日凤鸣楼齐聿说的话是真的,他很喜欢她,垂涎她已经很久了,纵使这些年与裴元他们有时出入风花雪月之所,也都是一时兴起,至于和那些女子做男女春宫之事,他也抱着玩玩的姿态,这就是他,放浪不羁,桀骜不驯。
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周围,是来洛阳城时曾经住宿一晚的那家客栈,此时天气渐暖,客栈的人也多了。
齐聿将腰间佩带的仪刀扔向王不莽后,来到她身前看着她俏脸,轻声道:“特意来为我送行的?”
李梦竹没看他,收手无处安放似的紧握,看向远处,深吸一口气,道:“我说不是你信吗?”语气略带娇娘赌气一样。
齐聿很平静,随她的视线看去,道:“信!干嘛不信?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那日凤鸣楼内也是一样。”
情愫,是世间最微妙的东西,不知何时有的,不知何时无的,有是因为他,无也是因为他。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十年前,有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到头来十年过去了,他一直不敢正脸面对她。”
齐聿沉思,后慷慨激昂道:“是啊,那个人是个滚蛋,是个无耻之徒,不尽胆小如鼠且心思肮脏,当年长安城出了生死之交没有人愿意和他共事,面对喜欢的人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喜欢,从不靠近。”
“就会骗人家眼泪是吗?”李梦竹终于转身抬起头看向他,美眸的泪珠滑落至脸颊,很美,比那洛阳城第一花魁月怜姬不知美了多少倍。
他伸手抹干她眼角的泪珠,道:“骗你干什么,他日我若再会洛阳城,只要你点头同意,我定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让你成为齐家的少夫人。”
她没有接他话,而是将娇躯靠在他宽大的胸膛上,道:“梦竹知这些年你不遇梦竹来往是因为父亲大人为皇后做事。父亲大人有苦衷,这李唐天下是谁家的与梦竹何干?”
相识那年,她不过七岁,是在国子监第一次与他见面,他是尚书府的公子,相貌英俊,不说多才却很机灵,就是凭这份机灵,他总是能逗她开心,这也是她喜欢他的原因。后来前太子殿下死了,长安城都传言是皇后武媚娘出的主意,李家李陵和皇后走的近,从而文武百官的子弟都疏远她了。
除他之外,尚书府齐聿。后来随着朝堂动荡,人的眼睛也看出了真实,他,也走了。长安春色宫墙柳,百花深处一许枝。城南城北不相见,泪痕红悒鲛绡透。
十年了,从懵懂无知到相思入骨,无奈今日离别才了个秋,就同那寒风中的梅花,消逝前给整个冬季只留下一缕芳香,公子有心,良人当知就好。
少年转身离去了,头也没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