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戾烈逆的身体一时凝滞在地图前,脑中思考道:兽人在虚日鼠道进行埋伏,又放过了少年军这条“小鱼”,那他们是如何肯定,之后朝霞城一定还会再有军队前往玉衡城的?
书中暗表:数天之前,兽人截杀了来自朝霞城的信使之后,那驿马是他们故意放回去的。
戾烈逆不知此事,所以没能想通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多想无益,便暂时不予考虑。而兽人这一系列的行动,也让他明白今日的兽人不同于往日——他们竟学会了使用兵法谋略!而且依兽人目前的所有表现来看,他们的军师委实非同小可!
少年紧抿着双唇,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继续向赵黎问道:“赵叔,探查到敌方辎重部队的踪迹了吗?”
“这……”赵黎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很肯定地说道:“敌方没有丝毫拥有辎重部队的痕迹。”
“赵叔你是说——这支兽人军队连粮草都没有带吗?!”少年显得有些吃惊。
“兄弟们一开始也惊诧不已,所以我们再三地仔细探查,结果都一样——恐怕这群兽人的确是没有携带任何粮草!”
戾烈铘惊道:“这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战争的基本法则!难道这群兽人是一支敢死队,来了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吗?!”
“观其战斗,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彪悍部队,以兽人目前表现出的谋略来看,他们的将领必定不会如此暴殄天物!”戾烈望回答道,同时指着地图说道,“只是,从玉衡城到天朝边境便有近千里之遥,而且尽是草原,地广人稀、鲜有城镇,哪怕兽人想就地劫掠来补充粮草,也难以支撑到他们逃出边境,更何况边境之外,还有广阔的葬天沙漠。”
戾烈逆沉思了一会儿,复又问道:“兽人现在的动向如何?”
“他们此刻正在玄武林西边六里外的白原安营扎寨。”
戾烈铘闻言便眉头一皱:“孤军闯进敌国腹地,偷袭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撤退,而竟是就近安营扎寨,而且还是在平原如此显眼的地方。如果这群兽人不是愚蠢至极,那一定是有恃无恐!”
“我赞同你的看法!”戾烈望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虽然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以兽人今天表现出的谋略来看,他们完全不是愚蠢之辈,既然敢如此做,那就应当是有所准备,甚至是有另一番图谋!事有反常则为妖,小逆,夜袭之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这时,少年停下了在地图上勾画的笔,对着两位长老说道:“不管敌人准备了什么,或是想继续图谋什么,他们今夜都会是最放松、最大意的时候!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样的一支兽人骑兵队伍,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衡城的?”
被少年这么一问,两位长老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戾烈铘指着地图说道:“从边界到玉衡城,中间有大大小小的哨所、关口数十个,若是有这样一支三千兽人的骑兵入境,不可能他们一个都没有发觉。而且,自从探查到兽皇有发动战争的意图后,我们对每个兽国来客的排查都非常严密,哪怕这支兽人军队想要化整为零,趁着‘天下第一武道会’先混进朝霞城,然后再暗中集结,偷袭玉衡城,这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从边境来,也不是从朝霞城那边来,这支军队简直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戾烈望感觉这支兽人军队真是充满了各种谜团,与以往所有的兽人军队都完全不一样。
“或许,敌人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少年说道。
“你的意思是——空源术?”戾烈望问道。
空源术,在古代也被称为空间法术或空间魔法,让使用者无视地形瞬间移动,是它最基本的作用之一。但是,往往只有到达贤者级别的最顶级魔法师,才能够开始触碰到空间魔法的层次,所以从古至今,能使用空间魔法的魔法师一向稀少。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少年答道。
戾烈铘质疑道:“只是,空源术往往也视移动的距离来消耗能量,哪怕是一个贤者,他也最多只能带着三个人空间移动大约百里,这便已经是极限了。先不说这样的顶级源术师十分稀有,哪怕真有那么多,难道兽人还真的能集结起一千个来?更何况玉衡城之于兽国,远在千里之外。这怎么想,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如果……兽人的手上持有空灵珠呢?”戾烈望说道。
“灵珠妙用无穷,转移三千兵马倒不是难事。只是将这么多兵马空间转移至少上千里,哪怕是‘襄城奇迹’再现,恐怕也是难以做到吧。”说到最后,戾烈铘的语气中也带上了犹疑,似乎不敢确定。
襄城奇迹,指的是历史上与空灵珠有关的有名事件:昔日中原上曾有一个朝代,它累世积弱,被外族肆意欺凌。但当时的统治者却只思偏安一隅,只敢与外族媾和、纳贡称臣,甚至还自毁长城,自己害死了当时连番大败外族侵略者的两位元帅——岳鹏和岳举。从此之后,外族的铁蹄便肆意践踏中原土地,无人能挡。而在当时,有一对忧国忧民的侠士夫妇来到位于边境的襄城,帮助这里守城。这一守便是十多年。可惜当时中原积弱太久,最后襄城还是沦陷了。城破之时,郭氏大侠以身殉城,壮烈成仁。而黄氏女侠则动用空灵珠的力量,将当时城内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数万百姓,空间转移到了城外,随后力竭身亡。后世将此称为“襄城奇迹”,以此来纪念这两位心怀天下的大侠。
“不管敌人有没有空灵珠,有一件事情却是几乎能够确定的——那就是他们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恐怕他们应该也有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戾烈逆说道,“一开始我还只是怀疑,但是当我知道敌人偷袭之后,即便没有携带粮草却依然有恃无恐,便能够确定这点!”
两位长老互视一眼,一起点头道:“有道理!”
“假设敌人手上有某种存在让他们能够做到这些,那我们夜袭便是冲着那个存在去的!所以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和兽人硬碰硬,而是要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如果能把它摧毁就更好了。”戾烈逆用笔在地图上白原的位置画上一个叉,“否则,我们戾烈宗族,甚至是天朝将来一定会因此而吃大亏!”
两位长老连连点头,心想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东西,能让自己的军队随时出现在战场上任何一个地方,那将会是一种能够主导战场的超级战略武器!往深处再想,兽人这次是以三千兵马偷袭位于逝星重地的玉衡城,但下次他们要是以大军偷袭的,是天朝首都华京的话,那么……
一念及此,两位长老带着错愕看着戾烈逆:这孩子是早就想通了这些,所以才提出夜袭的吗?!
不管是不是,眼前的少年都已经充分地说明了自己的可靠,两位长老便对夜袭一事再无顾虑:“看来此事势在必行!只是以族中老弱妇孺和青年预备军来对抗兽人精英,仍旧是以弱敌强。小逆,你有什么好的计策?”
“谁说我们只有老弱妇孺和青年预备军。”戾烈逆看着两位长老,微微一笑,说道,“两位长老难道忘了,我们在这里还有盟友吗?”
两位长老相视一笑:这孩子,真的是把一切都算清楚了。
不久之后,有一队人马沿着玄武池畔朝他们而来,戾烈族人待他们走进一看,原来带队的正是玄武林里魔椿族的女祭司杜槿。
相传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只是这种神奇的生物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但传说中,魔椿便是这种大椿的变异亚种,他们虽然没有大椿那么悠长的生命,但是却也有着种种独特之处——他们能化成人形,并能够操纵他们所处的整片森林。只是他们也最不喜欢被外界打扰,玄武林之所以因“吃人”而名声在外,和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而戾烈宗族也因此便和他们签订了契约,让玄武池作为战时避难的场所之一,作为回报,戾烈宗族护佑魔椿族平静的生活,保证他们不被外界所打扰,而这也保证了当地百姓不会因为误入玄武林而丢掉性命。这样的契约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两族一直各得其所、互不干扰,倒也称得上是相处融洽。
魔椿女祭司杜槿来到两位戾烈族长老面前,轻轻一揖,后者赶忙回礼。只听杜槿说道:“今日有人纵火烧我玄武林,族长知晓后,便派我来询问发生何事。望哥、铘姐,我见你们形象狼狈,莫非有人攻打此处?”
戾烈铘便将兽人偷袭玉衡城,他们逃到这里的过程向杜槿说了。杜槿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听完便怒道:“好大胆的毛人!以如此卑劣的行径轻启战端,岂不是要让天朝和兽国不死不休!”
毛人是天朝人对兽人的蔑称,如同鸟人是对羽族的蔑称一样。
说罢,杜槿又向两位长老说道:“若你们在这避难之地有何需求,只管开口,能力所及的我必定做到!”
两位长老闻言,相视默契地一笑,长揖感谢道:“承小妹的恩情!他日若魔椿族需要帮忙,我们也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诶?”杜槿见状,微微歪着头,不明所以地一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