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敌人,应该怎么面对这个敌人呢?
如果是今天在场的两人,又应该怎么做?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转瞬间便在院落中响起的从低沉至疯狂的笑声。
咔!
随后是长剑插入地面的声音,森兰丸见状更加不解,却听织田信长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刃心的面上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变化过,除了他的眼中闪过地上剑刃的锋锐,至于织田信长的这个问题,也许刃心自己也在思考。
到底是为什么?
刃心这一刻已经相当于拒绝,可如果要他给出一个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
因此刃心摇头,微微摇头,而看到这一幕,织田信长更加不明,织田信长再度猛然回过头来对着刃心道:“我与刃心先生都是相同的人,既然都有此雄心壮志,为什么刃心先生会改主意,难道刃心先生觉得你我之实力,不足以并驾齐驱?”
织田信长说的非常中肯,他和刃心的确都是相同的人,至于织田信长的实力,桶狭间合战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说这样的一个敌人是任何人作为对立面都不想遇到的,乃至于刃心也是这样,如果今天他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日后如果要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仍然会觉得威胁感十足,织田信长可是一个棘手的货色,在次元对决之中更甚,全力一击的攻势令刃心现在还心存忌惮。
但这并不是刃心需要妥协的理由,就如同即使是敌人,织田信长这一刻依然会对刃心礼遇有加一样的。
日后的敌人是日后的敌人,至少两人现在还是朋友。
对于朋友,刃心当然不会也显得过于冷淡,因此刃心闻言笑道:“信长公与在下,犹如天上雄鹰,地上野马,雄鹰翱翔天际,野马纵横驰骋,何来高低之说?”
天上地下原本可不是没有区别,这是有区别的,但刃心此刻所言之天地,就单纯的只是天地了,这天是天,地是地,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两者始终平行,却不可能同归一处。
刃心这一番话其实说的并不是十分清晰,但这就够了,信长闻言当下面色放缓许多,同时面上再度浮现冷笑道:“可这天下之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信长越说,面上笑意便越显,及至信长再度来到刃心面前时,刃心便在这时才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拒绝的理由。
只听信长接着道:“今日刃心先生即便不与孤同行,将来有一天还是要遇到的。”
信长的看法和刃心相似,两人在宏观战略上是不分伯仲,双方对于天下大势的分析都有各自特色,只是就是这样的分析,两人的看法也截然不同。
织田信长是一个不信神佛,而将自身置于高于神佛地位的人,这种狂妄也算是少有了,因此在他看来,刃心此刻离去,有朝一日两人还是会刀剑相对,且这个战国时代最终还是会变成一个人的。
却正是这一点,刃心无法认同,刃心只是觉得,这个战国时代早晚会从分散的变成一整块,至于到底属于谁,其实刃心最不希望的,就是最后只属于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因此,刃心拒绝的理由,从现在开始,天上地下这个差别就足够,刃心和信长看似是一样的人,可实际上,两人不一样。
这才是根本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和人是完全一样的,就算是差不多一样,那也是不一样,也许按理说刃心和织田信长是非常适合的,两人各自有着近似共同的志向,凭借两人的才华如果能够以双雄之姿问鼎天下,这事十有八九说不定差不多就成了。
至于本能寺自然不是刃心考虑的事情,如果按照史实的发展来看,刃心所在三国吕布势力早就已经在灭亡了才对,根本不存在后续反败为胜的事情,所以刃心考虑的并不完全是这一点,也不是帮助织田所要面对的阻力,更加不是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忌讳,相反,刃心拒绝的原因,也许就是在于,这天上地下,二人本质道路的不同。
步兵骑兵也许可以配合,但这天下的和地下的,可没办法配。
织田信长的一番阔论还是勾起了刃心的心,刃心闻言看了一眼织田信长插在地上的长剑,随即笑道:“天地之大,也许终归需要主事的人,但也正因此,才会有这乱世灾祸,群雄纷争。”
群雄逐鹿的问题在于,如果人文社会总是在以野蛮落后的动物世界那一套法则执行,那么无休止的历史循环无疑不可避免,如果说这就是人心,那么其实正是这样,但人和野兽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会思考会进步,亦会产生文明,因此群体智慧的整体觉醒会带来文明,反之则会倒退。
刃心本质上还是一个革新的人,他之所以不会认同织田信长的“天下布武”,问题就在于“天下布武”本质上和其他布武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织田信长希望以武家的力量来取得天下,刃心却只是希望以绝对的武力来保证改革的成功推行,这样一来两人的道路自然就不一样了,即使这看起来是一个先后问题,但实际上不是先后,而是水火不相容的矛盾。
作为封建统治者的思维是与社会进步倒行逆施的,即最上层奉行的思想是稳固统治而不是时代前进,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统治者最想看到的其实是一成不变,几十年过百年乃至于上千年的不曾变化来不断巩固现成在其看来已经在不断完美的秩序,这样的秩序甚至不会因朝代的更迭而轻易改变,只因那群统治者的思维不曾变过,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要做到前面的事情,需要怎么做呢?
这就是刃心和织田信长不是一路人的主要原因,两人不是不同路而是甚至是对立的,严格来说刃心不止是和织田信长不是一路人,他和很多类似的人都不是一路人。
故而刃心看透了这一点后只是对织田信长淡淡笑道:“信长公有真龙之才。”
刃心说着笑意亦变得神秘了一些:“这样一个难得的对手,作为朋友岂不可惜?”
刃心言罢大笑,他便从这一刻开始明白,他自身作为一个猎人,不需要找到另外一个猎人。
相反,他需要找的最次也应该是一只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