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心这边思人,雪姬另一边开口:“妾常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刃心先生胸有鸿鹄,腹有韬略,亦非常人。”
雪姬说着站起身来:“自应仁之乱后,幕府再无力捭阖天下,且各地群雄并起,豪强林立,至天下大乱。”
乱世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可对于又一些人来说则不同,刃心从雪姬这里了解到的正是这样的信息,雪姬这时的面上是有笑意的,而且那笑意是真的笑意,发自内心,而非强作欢笑。
刃心放下手中酒杯,听雪姬继续道:“可是乱世出英雄,乱世也需要这样的英雄才能平定这个乱世,以建立不世功业。”
可这个时候,如果是刃心,他是笑不出来的,刃心其实也不绝的这时一个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刃心再度抬头,便见雪姬这时正含笑注视着他:“朝仓家同样需要刃心先生这样的英雄。”
刃心闻言面上随即展露出微笑,那笑意还是很令雪姬感到心悦的,刃心还从来没有对她这样笑过。
刃心微笑道:“英雄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之辈,哪里当得了这样的称谓。”
不过刃心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拒绝雪姬,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刃心接着道:“不过,朝仓家想要平定乱世?”
刃心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朝仓家在战国时代,相对于后来大展风采的织田,和龙与虎的上杉武田,同这样的势力相比自然是逊色不少,不过朝仓家的外交还是有一手的,这也算是其在战国时代的主要理念,既最好不通过战争而进行和平演变平定这个乱世,这样的想法不说能不能实现,至少刃心现在并没有打算一口回绝。
刃心紧接着对雪姬笑道:“需要在下?”
雪姬见状当下道:“刃心先生若能主家达成共识,雪姬自然荣幸之至。”
话说到这里,其实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雪姬的问题,刃心的回答都已经明了。
刃心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织田那样的强主实力毋庸置疑,但他最终没有选择,反过来朝仓可能会弱一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刃心更看重的不是主家当前势力的强弱,而是对决者本人,毕竟能在战国立足,总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总会有一手,何况朝仓也算是挺有历史的大名家。
最后一点则主观许多,雪姬到底是帮过吕玲绮,这间接的是帮了刃心的大忙,不得不承认,这是刃心最后决定去看一看的主要因素,他欠雪姬一个人情,这个无可厚非,既如此,趁着现在有机会,能还也就还了,反正看一看又没什么损失。
这两点令刃心接下来的回复没有犹豫,刃心同样起身面色一淡道:“雪姬小姐盛情,刃心不敢怠慢。”
宛若风中精灵一般的笑声在这时接连响起,刃心这时似乎从雪姬面上看到了会心的笑意,可刃心的心里则一时不知道为什么,空空荡荡。
乱世给了雪姬以及其背后世家这样千载难得的机遇,乱世对于这些人来说,反而似乎是使得这个本来就“不平衡”的世道,开始变得平衡一些的开端,至于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想,也许主要还是因为这些人本身就在一个相对高的基础上思考问题。
乱世中寻常人贪生怕死,缺食少穿,整天为了这样的事情忙碌已经无暇顾及他想,那么寻常贪生怕死,这些人则不贪生怕死了吗?
不,也许只是这些人距离死亡还是太远了一些,真正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的人,现在不会有心思向这些,所以“英雄”,“不世功业”在这些人看来才会那么触手可及。
那之后刃心和雪姬又闲聊了一会儿,天气渐冷,夜色渐深,两人也便各自客气告辞离去,雪姬去了哪里刃心不知道,刃心却自然是回到了他一直心中牵挂的地方,刃心回到医馆,吕玲绮这时已经睡下,可等到刃心来到其面前时,她又睁开了眼。
刃心便坐下道:“怎么醒了?”
今天这一天不平常,折腾到这个时候刃心都已经有些困了,却见吕玲绮这时精神看上去还是要比刃心好。
吕玲绮见是刃心回来,自然不可能睡着,她是本能的睁开眼来,看到刃心后吕玲绮微微一笑道:“睡醒了。”
刃心见状心中瞬时有所不忍,当下强忍住,抓住吕玲绮手道:“玲绮……”
刃心想要说什么,可这个时候吕玲绮却笑着摇头道:“不需要哦。”
刃心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再度抬头注视向吕玲绮,却见吕玲绮在这个时候远远比他更加坚强,吕玲绮只道:“刃心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刃心。”
刃心之愧疚,来源于哪里吕玲绮最清楚不过,刃心曾经答应过要保护好吕玲绮,这是他对于自己的承诺,吕玲绮了解这样的刃心,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到,但这样的效果为什么最终还要打一个折扣,这正是因为,这其实不是刃心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刃心和吕玲绮两个人的事情。
两个人的事情自然到了最后,一人要占一半,故在刃心想要保护吕玲绮的同时,吕玲绮同样有着同样强烈的欲望,因此她不会比刃心慢,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吕玲绮还是吕玲绮,那么这样的事情不可避免,至少吕玲绮自己就可以接受这一点,她替刃心挡了那一箭,她为此甚至可能需要对刃心致歉,可也因此在这样的私欲达成之下,吕玲绮反而会为之感到高兴,这样的自私令吕玲绮觉得心里能过得去。
反过来,过不去的当然就是刃心了,那为什么即使是这样刃心还是要接受,正是因为吕玲绮的这一句。
刃心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刃心,所以他不需要,亦不能再道歉,他需要的只是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两人之间,共同的一种东西。
昏黄的灯火之下,刃心一时不由再度低下了头,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刃心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归宿,但也就在下一刻,很快刃心有叹谈起头来,这时他的心中明明更加起伏不定,可刃心却还是平静的回了吕玲绮:“我记住了。”
那个“昔日”,距离此时此地的现在过了多长时间呢?
回想来可是已有二十余年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