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四年，冬至。

樱花。

刃心这个时候也是少有的注视着院落外面的樱花树发呆。总是有这么些事情，看起来很远，可实际上，又好像总是尽在眼前。

现在的刃心，每每看到樱花，便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女人，接着似乎习惯性的，织田家的家纹，那朵鲜红的梅花便会出现在脑海，这样的事情到了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刃心的烦恼。

刃心的敌人是织田，亦或者是樱，可在说敌人这个定义之前，刃心却不得不承认，在他没有直接面对织田之前，其实他和上杉的势力能够成长到现在这种地步，又还真的是多亏了织田的扩张给刃心和耀光扫清了一个又一个障碍。

无论是今川，斋藤，还是武田，这些强大敌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即使不能改变织田会成为最终敌人的结果，但刃心本人至少因此一次一次从中获利，从这方面来说，他倒是还真的对于织田一时恨不起来，当然他是没有恨过任何人，只是到了如今，就算是敌意……

刃心也只有叹了口气：“来人啊！”

刃心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也将手中写好的信纸放下，这时身后有人推门而入：“刃心先生。”

“给我把院子里的那颗樱花树砍了。”

刃心这时站起身来，一边则沉思着砍了之后空荡荡的好像也不好看，便又开始想想应该继续种一些什么，当下又道：“就种，给我种……”

刃心这里说着，身后侍卫只回答是，却是这时房门外又有声音响起来：“依我看，不如就种梅花如何？”

突然听到这种声音传出来，刃心当然是首先一惊，随后第一反应便是说这话的人是谁？

玲绮？不可能，玲绮可没有这么刻薄。

那是耀光？耀光也不会，他的心思还没细腻到这种程度。

那是上杉谦信？

刃心却在这时笑着微微无奈摇头，刃心只道：“这种事情还不需要将军过问吧。”

刃心转过身，却见直江爱已经出现在门口，上杉谦信，他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白金相间的铠甲，头盔上极具特色的“爱”字令人很轻易就可以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可这个“爱”，这个女人的身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可能刃心是无福享受了。

脚步声这时响在安静的房屋中：“当然，如果这是在一乘谷城的话。”

直江爱一句话惹笑了刃心，刃心当即笑道：“哼哼……将军这是在说，这里不是我的地方了。”

也许直江爱说的没错，刃心现在可不是在越前，而正是在这个越后，属于“越后之龙”的地盘上。这样一来，刃心在别人的家里砍树，这似乎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

但刃心这个时候却少有的对这个话题起了一些兴趣，虽然直江爱已经笑道：“砍一棵树没什么。”

直江爱这时的笑意并不冷，但还是挺傲：“但有些事情往后是说不准的。”

刃心可不记得他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时候得罪过直江爱了，但直江爱对于刃心却似乎越来越有敌意，这和当初两人在若狭国的时候可完全不一样，直江爱的变脸刃心并不意外，可他还是不太明白直江爱的那种莫名“敌意”来源于哪里，至少在刃心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在现在就搞得这么僵硬。

这一次，刃心吃亏的地方还在于太不了解女人了。

“说不准？”

刃心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他紧接着便是冷笑道：“可今天，这棵树我还砍定了。”

刃心是很少变脸的，这一刻直江爱神色也是随之一变，刃心当下道：“将军是想说这里今天是我的地方，日后就有可能不是我的地方？”

刃心很少直接戳穿别人的话语意思，但这次不一样，这牵扯到了很致命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

刃心注视着直江爱，这目光也许是平淡的，也许稍微有些激动的，刃心可以确定，他是认真的：“我现在就可以回答将军，这个地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会是我的地方。”

直江爱不明白，她当然不会明白刃心为什么这一刻会这么认定，他和上杉的盟友关系永远都不会有所变化，明明这样的联盟还并不是牢不可破，却这一点，也正是直江爱害怕刃心的一点。

直江爱怕的不是一个冰冷无情，冷静冷血的刃心，而正是害怕这样的一个看起来平静，可实际上偏执，激进，疯狂的刃心。

这个男人的骨子里潜伏的是这样的基因，这样的东西，在刃心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没什么的，可一旦他遇上了耀光和上杉谦信这样的人，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即使是星点的火花，可一旦要是摩擦出火苗，那都有可能引起滔天的大火，汹涌直冲天际的炽焰。

直江爱担忧的，除了某些不可说的事情外，最主要的反而是这样的火最终会烧到上杉家自己的身上，到时谁也脱不了身，如果说直江爱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织田信长这样的男人，那么刃心，大概也是同样的，且这样的男人就在他的身边，就站在她的面前。

表面上现在的刃心还不是那么占据有绝对性的影响力，可直江爱明白，刃心一旦和耀光以及上杉谦信这样的人混在一起，那么两人迟早都会被这个男人的这种狂热所感染，迟早同样变得和这个男人同流。

因为这个男人是不会变得，直江爱坚信的是这一点。

四国同盟的失败，加上之前上杉对决武田的影响，无疑令直江爱对于两家之前的结盟，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产生了质疑，虽说两家的关系不一定就此会被动摇，但直江爱秉着对主家负责的态度，这一刻还是来到了这里，今天的刃心，也又给了刃心一个全新的答案。

“哼。”

直江爱便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身后人冷笑道：“将那颗樱花树砍掉吧。”

“是。”

这一次身后人听令道，却是这时又有人变卦：“不……不用了。”

人的思维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当直江爱想了想，既然耀光和上杉谦信总是一个需要一个主心骨的样子，而刃心又和织田信长不一样，那么选他好像也没什么错的时候。

刃心却在这时走过了直江爱的面前，同时这个身后人自己的嘴里也还嘟囔道：“樱花，梅花，根本就没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