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到来,不一定意味着战争的彻底结束。
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天下在这片无处不在的雪白外衣覆盖下,暂时再度归入沉寂。
那么无论是养精蓄锐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个冬季怕是要安稳的度过了。
随着河北境内的整体平定,可能两个进攻方都觉得再打下去似乎已经显得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冀,幽,青,并四州内乱的时候,在陈宫和吕玲绮的防守之下,吴军和曹军联手都没有能够攻打进来。
现在四州内部逐渐稳定下来,想要继续攻陷就更加难如登天。
如果吴军和曹军的攻势继续下去,只怕接下来,得到了冀,幽,青,并四州的全力支持下,消耗战的比拼到了最后谁会占到优势还很难说。
刃心在这场战斗中是愈战愈强的一种状态,刃心全盛时期的实力不是打下冀州之后,而是在陈宫防守的这段期间。
刃心相继收复了其他的三州,这个时候,刃心坐拥整个河北全境后体现出来的实力,才算是正常的一个状态。
这也正是当初袁绍所拥有的力量,却只怕是依然还不够的样子。
最初的战斗中,刃心俘虏袁绍的十万大军基本上都被用来摆在冀州边境防御曹军攻势,也是在这个时候,兵多将广的同时。
兵将实力整体比不过曹军是一个不可忽视,非常严重的问题,因而这两年的防守战,对于陈宫来说,并不轻松。
但之所以放心的将防守边境的重任交给陈宫,任由他一个人折腾,也算是刃心没有办法的一个办法了。
他只有这一个选择,因而只有选择相信陈宫。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幸的是,刃心又一次赌对了,陈宫将边境守了下来,不然刃心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劫。
至于为什么要特意提起陈宫,则是因为,吕玲绮在白天回来之后。
陈宫也在当晚回到了邺城内。
吕玲绮是由于锋芒首次受挫,打了败仗回来。
陈宫回来的原因则是简单了许多,只是因为曹军已经撤兵。曹军短期内,在得到了四战之地的徐州之后,不大可能继续进犯冀州和青州。
冬季严寒,兵粮不足,常年的征战令将士疲乏,人心开始不稳,这都是问题。
再加上三方的战争差不多也打了有将近两年左右,相应的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境,各自罢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这样一来,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局势也要另说。
刃心现如今已经度过了最为危险艰难的一个时期。
而危险艰难之后,接下来的平稳,也包含着刃心需要面对的全新问题。
第二天。
一大早,刃心便被吕玲绮叫醒,然后带着他在邺城庞大的宫殿内,四下左右基本上都转了一圈。
令刃心惊讶的则是,在邺城的宫殿内,作为昨天才来到了邺城的吕玲绮,竟然似乎比刃心还要熟悉了解一般。
当然也难怪,刃心对于这些宏伟壮观的建筑物本来就不怎么太感兴趣。
他来到了邺城这么长时间,基本上也并没有在宫殿中待多长时间。
第一是战事和各种繁琐事情过多,令他无法停歇下来,其次是他并不觉得,即使打下来了河北全境。
这个冀州,这个邺城,一定就是他的。
事实上,现在的邺城也的确还不能说完全是他的。
这是刃心为什么需要召陈宫回来的原因。
让陈宫去守边界是情势迫不得已之下的举措。
他本身可不是干这个的,相反。
利用军事手段打下来邺城之后,关于河北四州,以及邺城的内政治理问题,刃心反而少不了陈宫的帮忙。
况且这个邺城表面上现在已经被打压下来,可和这些当地的士族豪强如何搞好关系,将内部不安分的因素彻底抹平。
这才是刃心眼下的当务之急,他和吕玲绮,陈宫,高顺,是从徐州而来,本身就不是河北境内人,对于当地的治理上,是会存在一些问题。
加上即使在徐州,四人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根基,吕玲绮和高顺都是跟随吕布,陈宫的根基则在兖州。
但随着陈宫在兖州发动叛乱,并且迎接吕布失败之后,随同吕布去了徐州的陈宫同样是一个人。
因而,四人之中,只怕只有陈宫想要率军打回去兖州,干掉曹操,这种“荣归故里”的心思会更重一些。
不过即使如此,现如今这种野心,只怕也只有被陈宫自己隐藏起来。
谁都知道,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养精蓄锐必不可少。
如此,陈宫的野心被藏了起来,可对于陈宫来说,现在更重要的,说不定反而是要令某人的野心暴露出来。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算是“一丘之貉”吧。
刃心随着吕玲绮转了一早上,这期间,吕玲绮细心的向着刃心介绍了几乎宫殿内所有建筑的名字和功能,刃心当然也是用心在记。
如果他不是只在邺城内待一天,而是这个地方可能会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住所,那么了解这些东西无可厚非。
何况吕玲绮如今的状态,更加令刃心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昨天晚上一晚上到了现在还没睡。
这些功课与其说是做给吕玲绮自己,不如说是为了给刃心预备。
她知道刃心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然而作为这个宫殿现在的主人,对于自己的家都不了解,可是有些说不过去。
吕玲绮对于自身的要求很高,对于刃心大概无形之中也是同样的。
两人最后是回到了大殿之上,吕玲绮当先进入。
当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刃心,这边。”
吕玲绮当先引路,对着刃心颇有些神秘的笑道。
而这个时候,刃心进入大殿内,却见陈宫,高顺等人则早就已经在大殿内等候,宫女太监们也同时一应俱全。
刃心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蒙在鼓里。
不一定是这些人有什么瞒着刃心,反而是他还没有察觉到。
无形之中的隆重仪式,不免令人猜想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刃心却无法理解。
大概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还都在吕玲绮的身上。
即使他也注意到了大殿上之上的异样,但这个时候的刃心,反应正是开始变慢起来。
他对于吕玲绮没有防备。
刃心跟着吕玲绮来到了陈宫和高顺等人的面前。
然后,吕玲绮则是将他引导向了一张座椅之上。
那是位于陈宫和高顺等人上方的座椅。
“刚才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刃心也累了。”
吕玲绮像是平常一样招呼着刃心,指着身后的座椅,如同平常一般轻声笑道:“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吕玲绮此刻的笑意其实在陈宫和高顺这样的“外人”看来,都是有相当明显的意味,令人甚至“浮想联翩”。
却唯独刃心没有发现,在他看来,这一刻的“玲绮”依然是正常。
哪怕这是第一次,吕玲绮以前可从来没有招呼过刃心坐在一张椅子上。
但刃心却不会对此感到惊讶,吕玲绮对他可以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或者任何事情。
吕玲绮的语气,无形之中其实没有邀请,或者说,她没有给刃心选择的余地。
她最后是肯定的语气。
“嗯……”
因而,鬼使神差的,刃心答应的同时,也就真的这么坐了上去。
他无法拒绝吕玲绮,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女人。
也可能,刃心现在还在幻想着,接下来能够和吕玲绮一起坐在这里,度过一些特殊的时光。
可惜,这种事情虽然不是不可能发生,但在这个大殿之上,不是想多了吗?
陈宫和高顺这些人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应该想到的是这一点。
刃心到底是第一次接触到的事情,加上吕玲绮的误导,难免会有些失算。
事实上,但当他坐上去之后,他也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那张椅子,虽然是舒服,但实际上,也不是多么舒服。
刃心的身体是舒服了,他的心却没有。
且其实他之所以会想到要坐下来,只是想要答应吕玲绮的请求之后,同时也邀请她一起来这里休息。
“玲绮……不一起过来坐吗?”
其实这张椅子很大,宽敞到了一个人在上面,自在的同时,有时也会显得有些孤寂。
可等到刃心坐下之后,回过来神来的时刻。
吕玲绮这个时候反而已经退到了后方,与陈宫高顺等人同一行列的地位。
陈宫和高顺中间的位置,其实正是空给吕玲绮的。
与此同时,刃心也终于明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吕玲绮,高顺,陈宫,三人一瞬间相视而笑。
“哼哼……”
那是吕玲绮,高顺,陈宫三人不约而同交换眼神之后的笑容。
随后,等到刃心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晚了。
“哗哗哗……”
一瞬间,是几乎整齐划一,从吕玲绮开始,到高顺,陈宫,以及其后所有人,包括宫女太监在内的所有人。
一齐跪下的同时,相继发出的高呼声。
“臣等拜见大将军……”
声音从前到后,源源不绝,从宫殿内,延伸到了宫殿外,许久之后,似乎依然还有回响传来。
这一下子突然而来的轰动,可是真的将刃心吓了一跳。
他的脑中如同轰雷猛然炸响,以至于,他一时之间。
从那张椅子上起身的身体,又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他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这一刻,他的脑中只有震撼,大脑如同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般。
大……大将军?
而现在的刃心,岂止是大将军这个名号的问题。
在当前的乱世之下,作为一方诸侯,他在河北就是什么都一个人说了算的,某种程度上的“皇帝”。
因此,仪式的隆重程度无论是高还是低,都已经无关紧要。
并且,刃心接任大将军的仪式越是隆重张扬,如同吕玲绮,陈宫和高顺这样的“臣子”,才会显得更有面子,也会有这样的动力在里面。
“大将军……玲绮……我……可以吗?”
刃心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疑惑,他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吕玲绮,高顺,陈宫三人串通好的。
也是因为吕玲绮对于刃心的确已经很了解,刃心对于自己有没有能力担任这个职位,现在还尚且存有疑虑。
刃心是一个物尽其用的人,对于自己也是同样。因而吕玲绮才有了如此计谋。
也许,刃心同时在意的,还有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吕玲绮之间都会产生这样无法拉近的距离。
玲绮……
“刃心难道不要我们先起来说话吗?”
吕玲绮一个人,她自己当然无所谓,可现在大殿之上不止是有她一个人。
“啊……诸位快快请起……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多礼。”
刃心,吕玲绮,高顺,陈宫,这四人到了现在其实也算是风里雨里一起走过来的人,从战场上浴血拼杀出来的情谊来说。
刃心个人其实不介意什么,就算是他成了这个所谓的“大将军”,他与这几人的关系也不会有所转变。
但这个时候刃心的想法,却只能说他还是太年轻了。
他这几年没少跟着高顺打仗,但是在内政方面的经验还是太少。
“哈哈哈哈……”
而先不管这些。
刃心一言下,群臣皆应声起,吕玲绮,高顺,陈宫,等人更是相视大笑。
毕竟,其实对于吕玲绮,高顺,陈宫这样的人来说。
刃心能够做到这一步,三人就算是大事已成。
能够辅佐一明主,拿下河北全境,创下这样的霸图。也正是这三人作为谋士和武将,以及臣子的最大宏愿了。
三人不一定会在乎自己最终能到达什么高位,但这一刻尽其所能帮助刃心这个“主”所争取到的一片基业,已经是三人最大的自豪来源。
这是“士”的其中之一解释吧。
此刻身在这象征王者的宫殿之中,三人心中的畅快,是由不得自己的,油然而生。
“君臣终归有别,刃心以后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吕玲绮其实是暗指刃心以后不可以这么做,他和陈宫高顺这样的人怎么样是一回事,可和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
他所处的是三国这个特殊时代,不是他以真心待别人,别人便会真心待他,真心,有的时候反而不如虚情假意来的有价值。
这样的道理,其实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不过,刃心既然接受了臣子的跪拜,那么从今以后,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可就交付到君的手上了。”
这番话,其实是有重量的。
刃心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也令他坐在这椅子上的身体,更加有了安稳下来的理由。
无功不受禄,吕玲绮的言下之意,这才是关键。
虽然当他现在发现这张椅子,是象征着王权的椅子时,已经迟了。
但这禄,无论如何,刃心受也要受,不受,也要受。
且不管他自身的意愿是愿不愿意受,同样的,这个功,他更是必须要做到。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在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
“承蒙诸位厚望,刃心定不负所托。”
这句话,刃心便是对着所有人说道。
他本来的确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但这一刻,既然接受了这样的重任。
吕玲绮,高顺,陈宫,这三人就在这些人的中间,他如何能够轻易的弃之?
如今,可是已然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