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历史原因,玮原国的君主选择了封锁自己的国家,再加上骆玮山这样的天然屏障,外来人想要悄悄溜进这里近乎不可能。
但现在,他们遇见了玮原国的人。
……
那只养的圆滚滚,趴在柜台上懒洋洋地享受老板抚摸的肥猫,现在醒了过来,喉咙中滚动着嘶吼声。铮亮的猫瞳映射出迫人的冷光,它用自己原始的野兽姿态威胁着侵入这里的外来者。老板娘迅速走了过去,然后抱起自家的肥猫朝着后门走去……这四个玮原国军人的出现令这个热闹的酒馆渐渐没了什么声响。
虽然还是有人该吃吃,该喝喝,但明显这里安静了不少。甚至有着不少客人主动地在桌上放下钱,跟着之前老板娘离开的方向走去。
门外,风雪拍打屋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简直就像是有什么怪物试图闯进这里一样。就连柜台上的杯子都微微摇晃起来,地面振动着。位于末尾那位玮原国军人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腰间的刀……而这时,为首的那位玮原国军人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对酒馆老板用不太流利的东域共同语说道:“吃的,什么都行。”
仅仅只有侧脸的玮原国军人,依旧给小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条在脸颊上如同活虫蠕动的伤疤,在男人向下凹的眸子相衬下,简直就是最好的自我介绍。即使他神情之中疲惫难掩,但他全身依旧绷得笔直,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以最佳的姿态搏杀。
这让小苏联想到一种武器:拉满弦的弓弩!仅仅只是注视都会令人感到胆颤。
……
“有钱吗?”老板漫不经心地问。
作为一个开酒馆的老板,一开口就对客人提问这种问题,可以说是非常不礼貌。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不少人已经绷紧了神经。因为他们知道玮原国闭关锁国,他们的货币根本不可能与其余地方流通,除非是黄金或者宝玉这种大陆硬通货。显然,这几个玮原国的军人根本不可能带着这种东西。
小苏也紧张起来,她现在明白了之前那个神秘的女孩在笔记本上写下“快跑”的含义。这个酒馆老板并非是那种小心翼翼求安稳的人物,民风剽悍的东域北方人能作出这样的反应丝毫不令人意外,更何况对方是来自于玮原国这种小国。
酒馆老板很明显是在下达自己的“逐客令”,没钱就滚一边吃雪去!
为首的玮原国军人神色依旧未变,他身后的三个同伴,已经有所意会。柜台边上的老板微微后退,手摸向柜台下方。不用老板示意,在酒馆喝酒已经喝上头的几个壮汉已经抄上了家伙……
陷入剑拔弩张的酒馆让小苏立马慌了神,她之前还想着看能否与这几个玮原国的军人搭上话什么之类的。但现在看起来,还是命要紧。天大地大,命最大。常年待在勿成非这个家伙身边,小苏自然而然耳熏目染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生哲理。
鬼知道这场厮杀会不会殃及池鱼。自己还年轻,可不能死;还没谈恋爱,不能死;那个男人还没找到,更不能死!
一时间,小苏思绪万千,立马断定主意要跑路,于是她赶紧头也不扭起身准备开溜。之所以忽略勿成非,因为她知道以勿成非的性格只会比自己更怕死,唯一的区别就是两个人做这个决定的速度。
而小苏觉得,勿成非绝对比之前更快。
小苏刚起身就被拽了回来,在她脑中那个“跑得快”的家伙伸出手就像是逮兔子一样把她逮住,拽回椅子坐下。勿成非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制止这场即将爆发的厮杀。
“他们的那一份我请。”
老板懵了,玮原国的那四个士兵也懵了……那些准备撸袖子开干的家伙,都因为这句话纷纷停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扭头,都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在乱放屁。可当他们发现是之前那位背着两把剑的内陆南方人之后,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安分座回了自己椅子。
小苏,当然也懵了!她轻轻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轻微的痛感提醒她这里的确是属于现实世界。她并非是惊讶于这伙汉子的反应,而是这个下河区一直赠别人饭吃的家伙,居然说出了请别人吃东西这种鬼话?
肯定不可能啊!
想通这里的小苏立马意识到以勿成非这个家伙的本性,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肉包子打狗的这种事,除非……
玮原国那位领头的士兵,率先收起了手中的火统枪,于是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过般,又开始大声吹牛,碰杯的声音比之前更响。
有勿成非付钱,酒馆的老板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开始麻利地通知后厨准备吃的。
就这样,在东域大北地,某处不知名的小酒馆里,四个玮原国人和两个东域内陆南方人,围着火炉坐成了一圈。玮原国的四个士兵在勿成非的对面坐了下来,那个戴着头盔的男人坐在了勿成非的正对面,其余三人则绕着勿成非而坐,成掎角之势。
小苏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坐的更靠勿成非近一些,老实说,她有些害怕。可这时,一股异样情绪如同蠕虫一样在她心头慢慢蠕动着。在她脑海里,仁出手相救,自己躲在勿成非等等画面快速掠过,这些画面之中,无论是哪一个自己,都显得是一个累赘。
这一次,小苏鼓起了点勇气,不再畏畏缩缩,挺胸抬头与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四目相对……然后,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
“自己可是个文职人员!”小苏立马想到,然后心安理得,灰溜溜地靠在了勿成非的身边。她暗暗想到:就像是上次勿成非赌钱一样,自个是坐镇幕后,负责给主意的,文职人员是不需要上战场的!想到这儿,小苏更加地理直气壮!
把自己的身份安置成文职人员的小苏,开始主动尝试解读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的内心想法,她要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文职人员,而不是什么吉祥物!
“这个家伙就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有吃的?”小苏在心底大写了一个问号。她此刻从对方的心思之中只能模糊地扑捉到两个字——“吃的”。小苏不太能确定是这个男人此刻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还是说更多思绪她并没有能察觉到。毕竟这一次可不像是上次那样,脑袋里只会想着,是单还是双这种简单的东西。
不过,小苏相信一点,对方一旦露出恶意,自己绝对能第一时间扑捉到。这么直接,而且强烈的情绪不可能逃掉她的直觉。吃了颗定心丸的小苏不再害怕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鼓起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开始打量对方。
从正面打量,小苏这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如同他气势所表现得出那么可怕。因为一个饿的连脸型都消瘦不已的男人,很难让人升起危险的感觉。乱糟糟的长发简直比她身边那个懒得收拾自己的家伙还要糟糕,不过令小苏有些疑惑的是,虽然这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的确是因为饥饿而显得有些不健康,但不至于连头发都发灰吧。在这个男人前额的头发,发色呈灰白色,这让他凭空苍老了许多,和他年轻的相貌极其不称。
“这个男人有那么老吗?看上去还很年轻啊。”小苏疑惑,也在这时,她察觉到对方朝自己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郑轩发觉之前那个因为害怕而低头的小姑娘,居然抬起头打量自己,便努力地朝对方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他希望自己并没有吓到对方,毕竟这个小姑娘是他们恩人的家人。在这之后,他看向了那个面容和善的年轻男人,尝试用大陆共同语介绍自己:“我叫郑轩,玮原国……”
“郑轩?”勿成非开口。
郑轩微微一震,其余三人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会说玮原话?”郑轩挑眉。
“我曾经在易国待过,无意冒犯,易国和玮原国的语言原本就是同一个语系,而且都是由东域西北官话发展而来,我曾在西北地区待过。”勿成非解释道。
一个连大陆共同语都说得不太利索,会带着家乡口音的人,这种时候选择沉默就好了,不过她倒是颇为惊讶勿成非这种懒鬼居然会说对方的语言。
至于在易国待过这种鬼话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她估计勿成非应该是在下河区,和那几个西北地区,来下河区务工的外地人混久了,所以学会了一些。不过她依然很佩服勿成非这番说鬼话毫无破绽的本事,不亏是在下河区靠嘴巴吃饭的。
既然是由西北官方发展而来,小苏还是勉强能听得懂,只不过她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也插不上嘴,便安心地对付其面前刚才端上来的一碗面。虽然对于面食,她更喜欢老家的荞麦面,但现在可顾不上这么多,毕竟饿了吃屁都香。
郑轩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开口说:“那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们有些时候还会和易国边境的家伙喝上一杯,当然只限过小年那天。”
说完,郑轩依次指着自己身边的人挨个介绍道:“赵铁蛋,王七,有泉。”
正在嗦面的小苏差点把水都喷出来,她强忍着这才没有发生。明明这个领头男人的名字都那么正常,为什么后面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奇怪,最后一个甚至都没有名字,是因为懒得念,所以不配拥有名字?虽然在东域人们都会有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小名,但在正式场合肯定会说对方正式的学名。但瞧着对方那份一字一顿的仪式感,这几个名字应该是对方真正的名字。
在郑轩的边上那位明显比其余人高大的壮汉,的确人如其名。边上那个非常瘦小的男人,大概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叫王七是因为家里排行老七吗?那岂不是家里的第八个孩子,的叫王八?
想到这儿,小苏顿时感觉到东域普及教育的重要性。最后一个,是一个头上凹下去半边的可怜家伙,就连脸上也都坑坑洼洼,残留着各式各样的伤痕,脸上的神情略微呆滞。他正看自己,不对,应该是自己的面。
这一次,小苏并没有被吓到,她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看着从杯中冒出的白色水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如同自己曾经狩猎的那条小鹿一般受惊地抬起头,然后扫视了一圈这四名玮原国的士兵,不落过他们身上任何一处伤疤,最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手中的筷子再也没有动过。
在这件事上,小苏没有任何发言权,作为虽然老板起初还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勿成非颇有微词,他本来还想着暗讽几句,说你们这些南方人什么什么的,可勿成非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之时,老板阴沉的脸色立马笑得如同太阳菊,立马一溜烟儿地朝后厨跑去,通知自己的伙计都给我上肉的。
后厨伙计哪见过自家老板这幅气势,看他面色潮红的脸,还以为老板是不是喝醉了。
“老板,你喝多了吗?”掌厨的开口问。
“没长脑子吗你这个蠢货!你他娘的什么时候看见我清醒过?”老板怒了,反问。
掌厨的心想还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不禁反问道:“那是吃多了。”
此刻的老板心底装满了沉甸甸的,金钱色喜悦,就连看这杀猪匠都那么顺眼,他难得和对方抬杠,只是叮嘱对方烧五个人的大菜,什么羊腿,牛肉的使劲烤,尽管往前面端。
……
一盘比一盘更大的硬菜端了上来,起初还是些白菜炖肉什么的……可随后便是什么一整只鸡,半只羊腿什么的端了上来。玮原国的那几个士兵本来还打算用筷子的什么,最后都干脆把筷子扔在一边,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