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有了新嫂子进门家中多了个女人操持家务,照康手里的事情也稀松了很多,丽香平日里就在家照顾盲眼的婆婆,闲时帮素喜打扫屋子,素喜也会在闲暇时间帮丽香做些家务,丽香从父亲那里接来一些小的活计帮人缝缝补补,挣些小钱。素喜还是照旧每天到女中上学学习知识,丽香每次见到素喜上学的背影,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父亲的话,‘照康还要供妹妹上学,这女儿家读书有什么用,何必浪费家里的银钱,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心中闪现起一丝丝不乐意的情绪,说是嫉妒也不像是,仿佛是不甘愿,不甘愿白白养着这么个闲人,而且还是花自己替人缝缝补补辛苦挣来的银钱,便每每一到晚上便跟照康说起枕边话:“素喜都快十五岁了,生的这么俊俏,该可以找一个好些的人家了!”照康也总是仿佛没有听懂似的回答:“是呀!妹妹漂亮长得像母亲。”丽香也总是不厌其烦的说着谁家谁家的儿子生得能耐,谁谁想要找儿媳妇,照康却总是不予回答。
他心里明白丽香这是嫌弃自己白养了一个妹妹,花着她的钱和他向岳父借的两银元,每到这个时候照康就想着自己多挣一些钱,可以让素喜在家里呆得大一些在考虑出阁的事情。
素喜在学校一年结交了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沈秋,沈秋家世代都是制茶卖茶的商人,原本家境很好,但因世事纷乱父亲出外办货的时候路遇土匪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只留下她母亲与沈秋相依为命,日子便一天一天的萧条下来,如今再没有了往日的良境,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沈秋被别人保媒要带母嫁到外地的一个商人家里,听说是沈秋父亲的旧相识,自己在外省经营了一个茶铺生意做的不错。
“喜,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嫁到远方的陆家,以后怕是再见不到你了,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帮衬着,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正说着眼泪便从沈秋的眼里夺眶而出。素喜突然想起嫂子与她提起的镇上有人家在找儿媳的事情,明是想把素喜早早的嫁人省了她的粮米,沈秋哪里知道素喜现在也正担心,要是哪天哥哥经不住嫂子的劝说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嫁了出去,看自己的家境是远远比不上沈秋的,还不知道会嫁去一个什么人家里,想到这些素喜也随之泪垂而下,“若非你要走了,不然这班里的成绩第一该还是你的,等毕业了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不用做谁家里的老妈子,可以有自己的感情和生活。”讲到此处素喜和沈秋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素喜总觉得既要分离就说些开心的话,“秋,你要嫁去的既是你父亲的世交,说不定以后你的日子会比现在的要好,事已如此你就别太伤心了,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在这里支持你,我们可以常通书信。”两个人相邀到了附近的桃花林,一赏春色做了最后的告别。
很晚素喜才与沈秋作别回到家中。
“死女子疯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陪着什么人野去了,就不怕街坊四邻说闲话,你哥哥照康是要脸面的人可承受不起那些唾沫星子。”常丽香可算是逮到机会找说头了,往日里素喜规规矩矩的也算懂事,是找不到什么话来挑剔让她外嫁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大夜才回家,跟着什么人在外面瞎逛也不怕丢人。”
素喜看着跟往日判若两人的常丽香有些蒙了头,昔日的温文尔雅都不见了,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严厉的管家婆,话说的还难听。
“我的好友要远嫁他乡了这么晚是去跟她见面去了,不然以后大概见不到了。”素喜柔声细语的回答,生怕激起了什么矛盾。
“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有什么的,我不也是十六岁就嫁给你哥哥了!”,常丽香转着话说:“你也不小了都快十五了,也该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素喜听了常丽香的话一阵阵心酸涌上心头,“嫂子,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还要上学,想以后有个不一样的生活。”素喜认真的说。
“女人到了年纪就得嫁人,书读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局。”,常丽香心想,就你好命还读书,明知道我不认字还写几句话来羞辱我,“人嘛!还是得有自知之明我们的家境是那种闲着就有吃的家庭吗?”
素喜听了嫂子的话再不言语,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心里想着嫂子讲的话,都说长嫂如母突然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盘算着怎么跟母亲说说好让自己不要这么早早的就要嫁人。
天头上起了月亮闪出了星星,蛐蛐吱吱叫了照康才从外面做完活计回来,累得倒头就睡,自打结了婚照康在外面做事就更加专注了,都说男儿都要成家立业,现在就恨不得自己能干出点什么名堂出来。
“素喜今晚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很晚了才回家,一回来便躲回房里,手里拿着一个稀奇玩意。”常丽香跳过她和素喜的对话,打算跟照康撒个谎以便促使照康同意,好帮素喜说媒,“也不知道是跟谁出去瞎疯,还得了个东西回来,人大了管不住了,就怕街坊邻里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素喜平日乖巧懂事不会惹什么事。”照康听了常丽香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晓得她想把妹子早早嫁出去却不晓得怎么袒护妹妹,毕竟是快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
“这也快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了,我嫁进你家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她都快十五了,也该是做主为她许人家的时候了!”常丽香认真的劝说照康,就巴不得素喜早日嫁人好省了家里一大笔开销,“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嫁给别人做媳妇。”常丽香搬出了父亲的话,“你看每个学期都要花几个银钱,够家里好久的开销了,再者每天放在外面要是自己去与谁私定了终身,再出点什么事情,那以后这个家在外面名声就没有了。”常丽香一边说着一边打了水帮照康擦脸洗脚。
照康听了常丽香的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丽香这说的也是事实,若是以后大了私许了人家,再有个什么这素喜一辈子可就毁了,家里的颜面也没有了。’常丽香的这一席话戳中了照康的要点,她知道照康是个爱面子的人,不会放任妹妹的行为伤害到自己多年在街坊邻里面前树立的好形象,更不会让名声毁了经营多年的生意联系。
“你考虑一下若是允许,我便去找张婶帮忙张罗,万一遇到个好人家,那也是素喜生得的福气。”常丽香用话诱导照康,希望照康能随了自己的意。
次日晨起素喜应沈秋的约要到桃花林埋下一坛子桃花酒,作为告别时的寄托,如若将来有机会再回乡与之相见便作为相聚的接风之礼,若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十二年后相互之间若还有联系便托了人带一半给沈秋以寄相思。
照康每日起的比鸡还早的出去做活,太阳刚起头照康从杂货铺拿了材料出来,就在街头稀疏的人群里见到素喜一身白色衣服梳洗得清清秀秀,向着城外的方向走去,手里还提着一小个布袋里面圆滚滚的装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小坛子酒,照康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却被街上的李婶绊住了脚,“康娃正找你呢!我这有事情请你一下。”李婶拉着照康到了她的家里,一进门便见到一个断了腿的桌子歪斜的摆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根钉子,桌子腿上歪歪扭扭的插着几颗钉子,完全都没有钉在关节上没法承力,李婶指着坏了的桌子,笑着说:“嘿嘿!你看你婶就这点本事,故弄了一早上硬是没有把桌子腿生回去。”她不好意思的哈哈笑着,“这事情看还是只有委托你帮忙,若不以后这残废桌子怕是排不上用场了,家里也没个会弄的人,你叔也不懂得这些手艺。”照康看了看桌子开了花的腿,用手轻轻一碰连着颗钉子的腿就掉了,这桌子年长历久没有好好照管,都快散架了,摇一摇便咯吱响,“是时间用长了没有维修的原因,都快散了,没关系我帮你修好,只是要麻烦李婶找些散碎的木片子和木屑子予我才好修整。”李婶忙忙答应了便去找木片子和木屑子,照康看着坏了的桌子腿,想起常丽香昨晚上所讲的话,‘这女孩子,万一有了什么那这一辈子完了。’于是满脑子都是刚才素喜提着小酒坛子的画面。
桃花殷红一团团一簇簇美丽得醉人心魄,素喜和沈秋两个人正在桃花树下埋桃花酿造的粉酒,这桃花酒是一种女人们极为喜爱的私密酒,酒劲不大但是暖身子,能喝得人面如桃花粉若蕾,这女儿家喝了白里透红的盛是好看,故换名桃花粉酒,大多就是女儿家自己知道配方自己酿造,埋在桃花树下几个春秋在取出饮用,这次沈秋和素喜各自做好一小坛子埋在树下,“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家里代多久,我只知道很快我便会与你一样嫁入一个不认识的人家,过自己不情愿的生活。”沈秋看着她觉着怎么两个人会这样同命相连,但都同样是嫁人,也许自己的今后会过得比素喜好很多,至少这是父亲旧相识的儿子,知根知底,但素喜将来会是怎样才真的让人担忧。
看着素喜滑落脸庞的泪水安慰着说:“喜,我们一定要保持常联系,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对方,即便不能对自己的生活有所改变,但至少我们彼此还有一个宽慰的对象,也算是心灵上的一个靠山吧!”,两人交换了彼此的信物一直拿在手里不肯放开,就生怕弄丢了。沈秋把素喜拉靠在怀里,两个人依依不肯分离,仿佛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个人,而这桃花林便是两个人最为幸福的家园,并在桃花树下结为姐妹。
照康做完活计回到家里透过窗户看到素喜一个人在房里发呆,还留着眼泪,‘难不成真的自己与谁私定终生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该要怎么好才是。’照康不想事情让太多人知道,即没有告诉盲眼的母亲也没有告诉常丽香,更没有放下脸来去问清楚到底素喜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为什么独自在一旁躲着掉眼泪,心里摇摆着满脑子都是常丽香说的话,‘难不成真的先找个婆家,嫁了人以免有什么后患。’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素喜一个人躲在屋里手中拿着沈秋交换予她的信物,脑海里回想着嫂子责怪她的话,‘什么都做不好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想到自己也快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悄悄地眼泪流了下来,却不曾看见哥哥正在屋外看着自己。
丽香出门收拾衣物见到照康闷着头进了门盯着素喜的闺房看,“你来啦?今晚回来的这么早!”照康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什么活计,早早结了事情快步赶回家就想看看素喜有没有在家,丽香见状忙向照康招手道:“来!来!”
照康大步走进房里丽香便对着照康的耳朵轻轻地嘀咕起来:“一早就出去回来了就这样了!手里还拿了个包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丽香用手指了指素喜的闺房,“与她说话也不理,还发脾气一进门就躲房里门摔的噼啪响。”丽香没有告诉照康素喜回来的时候扫了院子,是她责怪素喜扫院子弄脏了自己洗好的衣物,说了重话素喜才把自己关到了房里。
照康静了几分钟转头去了盲眼母亲的房里,丽香见状已经猜到照康去婆婆房里的用意,不经得意的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