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盛宫内殿已经被改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室,龙案龙榻一应摆设全都被移出,一片雪白空旷的内殿只有一口水晶棺放在正中。
沐玦望着棺内的长欢,一身凤冠霞帔,朱唇黛眉,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冰冷的身体,和那双闭着的剪水秋瞳,任何人都会觉得她睡着了。
苏忠贤穿着厚厚的夹衣进来,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行了一礼。
“人呢?”沐玦并未转身看他,一双眼睛依旧注视着棺内之人。
“陛下,了因大师他不……不肯来……他说……他说”苏忠贤吞吞吐吐。
“说什么?”
沐玦转过身来,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比这乾盛宫满室寒冰还要冷,犹如冰凌射在苏忠贤身上。
苏忠贤不敢不答:
“大师说,皇后气绝!回天乏术!”说罢头埋在冰冷的地上,不敢再看沐玦的眼睛。
他无法想像陛下听后会做出什么事。
沐玦轻哼了一声,淡淡说了一句:
“那便不用请了,传朕旨意,发兵鸿蒙寺!”
跪在地上的苏忠贤如遭雷击,扑倒沐玦脚边抓住他的衣摆,顾不得什么大不敬,大声哭求:
“陛下!不可啊,佛门重地怎可刀兵相向,枉造杀孽!”
“陛下此举,是会遭佛祖怪罪的啊!”
沐玦听罢竟长声大笑了起来,眼眸猩红,神态癫狂:
“哈哈哈!怪罪又如何?报应又如何?苏忠贤!难道佛祖不怪罪,我就能活在天堂里了吗?”
说罢一脚踢开苏忠贤,拂袖大步朝殿外走去,三千墨发身后飞扬,隐隐现出雪白痕迹。
看着这样的沐玦,苏忠贤无力趴在地上,绝望的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
当沐玦带着冰棺,重兵包围了鸿蒙寺的时候。
寺院竹林深处,寂静禅房内,一位打坐的僧人睁开了眼眸,宛若幽波古井。
“都是命啊!”
寺门外。
重重铁甲刀兵下,鸿蒙寺的僧人打坐于地,闭目念经。
沐玦看着这群冥顽不灵,将他挡于门外的和尚再无耐心。提着冒着寒光的天子剑,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来。
“阿弥陀佛!施主怎可在佛门重地枉造杀孽!”
朱红色的大门“轰隆隆”朝里面打开,身穿白色禅服的僧人从里面行了出来,走到沐玦面前停住。
面相庄严,一双眼眸古井无波。
沐玦缓缓看向来人:
“大师,沐玦无意杀人,只想救回心爱之人。”
了因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叹到:
“陛下!皇后已然气绝,魂飞天外了!”
“那就请大师为皇后招魂!”沐玦坚持到。
“世间一切自有定数,怎可胡乱改之。且皇后之魂早已在母腹便已然断绝,何处可招?”了因缓缓说道。
沐玦并不相信,讽刺一笑:
“大师莫不是在说笑,如果长欢之魂早已在母腹断绝,那么请问大师,后来的皇后又是何人?当年皇后昏迷,太医院人人束手无策!是大师说皇后神魂不稳,给了皇后镇魂之物皇后才能醒来。如今大师不想救又何必拿如此荒缪的说辞来搪塞沐玦?既然大师如此固执……”说罢缓缓拂过手中之剑:
“那便不要怪沐玦剑下无情了!”
了因无奈摇了摇头,哎!只能泄露天机了,不然待眼前之人归位后怕是不会给自己好日子过啊!
“老衲只能告诉陛下,真正的顾长欢早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是无魂死胎。后来与陛下相知相许之人乃是外来之魂,因则神魂不稳附身于顾家女身上。此魂不入地府不上命簿,重创之下,心死如灰,若不是魂飞魄散了,便是归于本体,陛下就是杀了鸿蒙寺所有人,也是世间再无处可寻!”
无处可寻!犹如晴空霹雳。
沐玦震惊到不可置信,只觉身体内有什么被击中一点点消散,从此只余一副躯壳行于世间。
手中利剑滑落于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沐玦一步步行至冰棺面前,隔着寒冰,拂上长欢的脸庞。
长欢,原来沐玦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回你了。
你说的“你我情绝,此后死生不复”竟是真的了。
你不会原谅我了,所以不管我如何追寻都找不回了是不是?
长欢,从此大魏一个个春夏秋冬我要与何人度?这万里江山我要与何人赏?
此后一个个冰冷的夜我要如何过?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棺上,终日以来的冰冷坚强寸寸崩塌,悲伤与绝望将沐玦笼罩。
此刻他不是英明神武、杀伐果绝的少年太子。
他只是个失去妻子的平凡丈夫,会痛,会哭。
身后了因无奈叹气:
“阿弥陀佛!”
痴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