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并没有理会潘珊珊隐藏在言语之中的小聪明，反而启齿一笑，缓步向练武场走去。

但是，虽然陈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去问潘珊珊输了会如何，可他不去问终归还是会有其他人去问的，尤其在鬼牢卫这种非能人异士不能加入的地方，就不会存在蠢蛋，便在陈明走路之间，就听得一个声音问道，

“哎？那小娘皮，你怎地只说你赢了如何如何，而不说你输了又该当如何啊？”

潘珊珊闻言便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还在寒风中赤裸着上半身的大汉双手环胸，正抱着膀子站在孙六缘身边对着自己笑着喊道。

对于大汉的扮相，潘珊珊并不惊奇，鬼牢卫里多是能人异士，虽然谈不上不惧寒暑，但身强体壮之下，对于些许冷意还是能够平静对待的。

当然，真要是说在冰天雪地的数九深冬里，那光着膀子谁都扛不住，可今日不过方才小雪节气，北方清晨的微风对于寻常人可能还会稍显凛冽，但对于斩鬼司里的这些常年战斗的龙精虎猛的大汉，就不算什么了。

须知就算是体态单薄的潘珊珊，今日里也只是外披一件黑色的单衣而已。

虽然感受到了大汉眼中的笑意所蕴含的亲切和鼓励，让她心头一暖的同时还有些许的莫名其妙，但是女子对于大汉的问题却也还是没有作答，只是弯着眼睛回礼般的向他笑了笑。

不过这倒也不是出于什么高傲之类的无聊情绪，而是她也真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向陈明挑战的事情本来就是潘珊珊急中生智之下的无奈之举，虽然赌斗之事总要有个彩头，可是她既不愿说出自己输了就乖乖去其他几司的话，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可以搪塞过去，情急之中就只能卖了个小聪明，对自己会不会打输了的事情避而不谈。

是以在话音刚落便被大汉问起的此时，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潘珊珊，也只能报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

倒是大汉见潘珊珊只是回以微笑却并未回答，反而笑的更加灿烂，便听他咧着嘴道，

“嘿嘿，好！年轻人便该有这样傲气十足、睥睨天下的气势，总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算他娘的什么？小丫头，今天就冲着你敢挑战统领大人这一点，我老洪就第一个支持你，要是你打赢了，我以后便认你做老大，不去跟陈自知那个愣头青混了！”

在大汉的思想里，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气势，连直面这世间不合理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就该他娘的回炉重造了。

声援被大汉说的是铿锵有力，而且话音落下后还引起了身旁其他人的附和，但是他也只是为了给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壮壮胆气，让她面对陈明之时能够轻松一些，真说起这姑娘的赢面，深知陈明身手的他就只能为这小丫头默哀一下了。

虽然说不认为潘珊珊能够创造出打败陈明奇迹，但是这并不妨碍自称老洪的大汉和那刚刚还在因为被扰了清梦而骂骂咧咧，此时却大呼小叫的让女子揍扁陈明的一大群闲汉给她叫好。

对于陈明，这群闲汉是不怎么害怕的，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与自己的这位上司大人的关系，那可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摸爬滚打之后才建立的深厚革命友谊，所以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顾忌。

当然，他们与陈明之间建立友谊的具体方式，简单点来说就是他们负责摸爬滚，而陈大统领则负责打。

对于这群有着严重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倾向的闲人，潘珊珊对于他们的支持心头还是或多或少的有些感激，但是此时，她却已经抽不出心思来回应了。

因为，义州鬼牢卫斩鬼司统领陈明，已经在大汉们嘈杂的声音之中越走越近了。

面对着陈明的走近，今日从进入鬼牢卫起便一直自信满满的潘珊珊，终于再难保持平静了。

只见她先是平稳的呼吸开始加速，然后平举于身前的宝剑也微微颤抖起来，最后当陈明站定在她身前三米外时，女子的额头上都出现了点点汗迹。

可见她这一刻所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人群之中还有两个人格外关注的看着年轻的女子，那是冯阔和杨一。

称得上对女子一见钟情的冯阔，此时一脸的担忧和不解，担忧着潘珊珊的安危，却同时对于她挑衅陈明的事情很是不解，虽然之前他因为帮助女子而被陈明一脚踹飞，可现在，在潘珊珊挑衅陈明之后，他便已经无计可施了。

而同样看着女子的杨一则不同，与冯阔一比他的心思就要复杂的多了。

一边，是他对于这个与他姑且算是同学的女子紧张心情的理解；另一边，则是对于她敢于挑战陈明这等成名已久的人物所展现出的勇气的佩服；当然，也还有对于二人之间的赌斗的最终胜负的期待，最后，杨一却是还有一点对于潘珊珊今日这番境遇的同情。

说起来虽然场中众人心思转动间无数念头闪过，可实际上却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而已。

潘珊珊的美目还在紧紧的盯着刚刚站定的陈明，虽然此时她已经额角见汗，并且还在通过不断的急促呼吸调整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可是混合在她那清澈得仿佛深潭的眸子之中的坚定和自信，却并未褪去半分。

看着眼神中透露着执拗的坚定和不明所以的自信的女子，陈明心中刚刚平息下去的烦躁竟然再次升起，他那有些消瘦的脸庞上，粗重的眉毛又一次竖起，然后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吐出时，压下了心中的情绪。

练武场上的大汉们还在没有半点觉悟的起着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让那个颇对他们胃口的小姑娘减缓些压力，直至之前只看了潘珊珊一眼，然后再次当起空气的孙六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之后，场上才陡然之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开始默不作声的望向了对面而立的陈明和潘珊珊二人，气氛也逐渐凝固起来。

便在这时，平息了烦躁的陈明，突然的踏前了一小步，也因为如此，气氛顿时更加紧张，包括一直把自己当空气的孙胖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再喘一般。

在远处传来的几只麻雀的叫声渐渐清晰起来之时，陈明终于开口打破了练武场上凝重的寂静，只见他刚刚一直板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亲切的笑意，然后轻声问道，

“你口中的郑教练，可是名讳海纳，表字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