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这一老一少二人选择满足好奇心的办法可称不上太好，甚至于可以说是愚蠢了，因为就算不提这种私下里窥探他人隐私的做法有多么不道德，单单就说他们临时起意之前那丝毫没有掩饰的脚步声，便也足以让里面的那两个放到任何地方都足可称得上高手的人察觉了。

于是，杨一和老钱才刚刚蹑手蹑脚的贴近孙六缘办公室的大门，陈明便从里面把门打开了，然后看着面前两个完美诠释了俯首帖耳一词含义的二人，略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叹气道，

“唉，行了，进来吧，虽然我们俩要说的话并不算什么机密要事，但是你们这样光明正大的偷听就确实有些过分了，下不为例吧……”

说着，陈明便侧过了身子，准备让这个趴门缝的老少组合先进来。

杨一本来还因为偷听却被抓了一个现行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此时看陈明的样子貌似并不打算追究一般，便放下了心来，只是多少还有些尴尬，也就没有立刻进去，反而在门口踌躇了起来。

倒是他身边的老钱，陈明刚一侧开身子，他便大摇大摆丝毫不见外的迈步走了进去，便是脸上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神情。

当然，这倒不是老钱在陈明面前倚老卖老的托大，而是他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因为就单单论起偷听被抓的事情，他就不止一次被陈明或者孙六缘“证据确凿”的抓到了，而且几乎每一次被抓到之后，他也都会听见下不为例这四个字。

也是因此，这一次的老钱也就习以为常的在杨一那惊讶的目光中迤迤然的踱步进了屋子里，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到了的觉悟。

有老钱这个反面教材做榜样，杨一倒也不再踌躇，虽然此时他依然还有些尴尬，可也还是紧跟着老钱走进了孙六缘的办公室。

然后，他就有些好奇又有些拘谨的一边打量起这个斩鬼司的中枢房舍内的格局，一边傻傻的站在本就不大的屋子中央，手足无措的想着接下来自己应该干什么。

此时，陈明才刚刚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一转身就看见了杨一那颇为魁梧的身躯墙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的一幕，这场景几乎瞬间便让陈明感觉到这个本就因为堆满了各种文件而显得有些狭小的屋子，变得更加拥挤了。

侧了侧身子，陈明便以一种看上去颇为艰难的姿势从杨一身后“挤”了出来，然后，抬手拍了拍这个大个子的肩膀，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道，

“劳驾，你挪挪脚，那边有椅子！”

陈明这话说的颇为熟稔，但是杨一此时可一点都不敢怠慢，陈明话音刚落，他便如同接了圣旨一样，赶紧收回了打量屋子的目光，同时一个大跨步便来到了靠墙的一张椅子前，然后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欠身坐在了那里，活似一个待训的小学生。

陈明看着杨一那囊括了“快、稳、准”三大基础要素的连贯动作啧啧称奇，心想就杨一这个熟练程度，想来上学的时候应该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主，而且这样一个刚一来到工作单位便敢伙同其他人和自己直系领导动手的愣头青，居然此时也会紧张的这么明显，倒是让陈明有些啼笑皆非了。

不过，此时杨一这幅如履薄冰的态度，倒是极大的宽慰了陈明今天被潘珊珊折腾的都快要怀疑人生了的心情。

说起来，对杨一陈明倒是并无恶感，虽然之前还有些恼怒他对自己出手的事情，但是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种类似于看着家中还未懂事的孩子发起脾气后对父母挥起小拳头时的感情，而且这种情况发生后，最多也只是生起气来抡巴掌抽几下屁股，你见过谁对自己孩子动真格的讨厌或者是憎恨的？

当然，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而且真把杨一当时的出手比作小孩子的闹情绪也有些夸张，但是却也真真切切的说明陈明此时的心情。

所以，这会再见到杨一拘谨的蜷在椅子上，以一种死死盯着脚尖然后一动也不敢动的姿势坐着时，陈明也就不去再想着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了。

“咚咚咚……”

便在杨一紧盯自己脚尖，而陈明满眼宽慰的盯着他的时候，那边的孙六缘却忽地伸手敲了几下桌子，随后，在包括自顾自的已经开始烧水的老钱在内的三人同时投来略微疑惑的目光时，他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行了，捣乱的人也解决了，你也该继续说了吧？”

孙六缘这话是对陈明说的，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句话刚说完，陈明还未开口，却是杨一首先站了起来，给屋子里的三个人挨个都鞠了一躬，然后有些慌张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明和孙六缘顿时就面面相觑起来，杨一此举让他们颇为意外，尤其是孙六缘，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话里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了，可就那方不过十几个字的一句话，孙六缘是翻来覆去的也没想出什么毛病来……

杨一自然不知道自己神经兮兮的举动让斩鬼司的这两位正副统领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还想和孙六缘继续说起联合任务那事的陈明都不怎么敢开口了，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让杨一再次挨个鞠躬致歉。

尴尬之中，却还是同样也被杨一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的老钱率先反应了过来，毕竟这个老头从杨一醒来到现在已经跟杨一唠了好几个小时的家常了，对这个身材魁梧的跟王新都快有一拼的高壮青年，姑且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谨慎愣头青。”就算是杨一给老钱的初步印象了。

当然这并不算是什么差的评价，而且相较于颇有心机城府又偏激的有些歇斯底里的潘珊珊，老钱对这个不怎么耿直，并且还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想法却愿意掩耳盗铃的小伙子，还是比较喜欢的。

是以，虽然老钱对杨一此时的谨小慎微有些不以为然，对他紧张之下跟自己都认了错的举动也有些腹议，但是却也还是在这个尴尬的时间里站了出来，解围一般没好气的指了指陈明说道，

“杨小子，这个蠢货惹祸惹得都惊动了天涿京里的那位了，也没见他认过错，你认个屁的错！”

此话一出，登时便有两个人涨红了脸面，正是今日里刚刚入卫的杨一和这个老钱口中的惹祸精，陈明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