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坐在马车之内,自始至终未看那女子一眼,令其尤为惊异,这般大的女孩子处于陌生的环境之中必定是不安的,可她却只是安静的坐着,偶尔会闭目养神,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望向掀开了帘子的窗口,黑暗的夜色之下,除了看到些阴暗的树影之外,再无其他,而她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夫人,将军让小的来禀报一声,马上就要到镇南关了!”
“知道了!”
青颜听着两人的交谈,表面不动声色,心却渐渐沉入谷底,直至现在也未听到队伍中有任何的响动,足以说明凌珊、宋达并没有跟来,也就是说若想逃跑,必是千难万难。
“听闻贞渝郡君聪慧异常,如今一见方知除了聪慧,更是智勇过人。”那女子抿嘴一笑,头上的百合钗轻轻晃动,充满媚惑的狐眼微微眯起,柔情似水的声音听在耳中,只觉得的整个身子都跟着酥麻。
青颜不由睇了她一眼,转而继续看向窗外,心中却是暗叹,活了三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柔媚的声音,自己身为女子都身受其害,若是男子,定然要陷入她的温柔乡。
“郡君,到底在看什么?难道外面的黑夜比妾身还好看吗?”她眉眼弯弯,本就充满媚惑的狐眼更加令人深陷其中。
“勿怪南宫仕自娶了你就性情大变,本郡君此刻倒是有些理解了。”她转眸看向那双狐眼,不屑地说着。
女子微怔,然瞬间便恢复了原样,拿起手中的帕子轻掩着嘴角,银铃般的笑声于马车之中回荡:“郡君真是聪慧,妾身还什么都没说,您就已经猜到了妾身的身份。”
“安南国还真是野心勃勃,竟自三年前便开始谋划,只可惜搭了个美人,却一无所获,想来此番回去,这李蜀纪的日子必不会好过了。”
“你!”她怒目而视。
“怎么?本郡君说错了?以你这般资质,在安南国应该是艳名远播的人物,这李蜀纪倒也舍得,不过话说回来,似你这般,他身为国主也只会以欣赏的态度对你,不过其他贵族想来应不是这样,不知你在安南国又可以影响几人?”她微侧着身子,不以为意地嘲讽着。
“郡君怎可这般言语侮辱妾身?天朝号称礼仪之邦,原来竟是这般待客的!”
“客?哼!且不说你是否初始便怀着狼子野心,单说你已嫁于南宫仕为妻一事,我们天朝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你就当明白,自你嫁他的那一日起,你便已是我天朝子民,然而你的所做所为皆是叛国行径,试问你这个叛国贼凭什么说自己是客?”
“妾身!”
“再有,别在本郡君面前自称妾身,这明明是我天朝女子于夫君亦或上位者面前自我的尊称,可从你口中说出来,却无端带给人媚惑之感,没得让人觉得恶心!”她说着,拿出帕子掩了掩口。
“你!”
“夫人,将军让您请天朝的郡君下马车!”
她气的媚脸涨红,刚想要回骂几句,车外便传来士兵略有慌乱的声音,不得已之下,只好咽回所有即将出口的话,恨恨地说:“请吧!”
青颜起身,在路过其身边之时,拿出怀中的手帕捂鼻而过,使之面色越发难看。
“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还是离本郡君远些的好!”她站在马车之上,望着于黎明中若隐若现的镇南关暗自叹息,而后闻到身后传来刺鼻的香味,立时掩住口鼻地说着。
女子听此,咬了咬唇,站在原地并未有任何动作,媚惑的狐眼之中尽显其狠毒之意。
“夫人——”士兵见两人站在马车之上,不由催促着。
“知道了!”女子低声喝斥,使那士兵顿时一滞,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青颜将一切看在眼中,暗自疑惑她究竟是何身份,若说尊贵,又怎么会派其嫁于南宫仕?若说卑微,可一路之上所有见过她的士兵、甚至统领尽皆恭敬无比。
“是我将你踹下去,还是你自己跳下去?”女子双手交叠于腹部,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眸,蓄了蓄力。
“不劳你费心!”
青颜言罢纵身一跃,已然落在地面,而后跟在紧随走下马车的女子的身后走向队伍的最前方,越是向前,镇南关便越发清晰,渐渐地,她看到了城门紧闭,城墙之上更是站着众多的精兵。
随即拓拔羽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依然身着白虎战甲,虎目炯炯有神,满身煞气毫不收敛,致使其周身的士兵尽皆面色难看,目带惊惧。
与此同时,镇南关城门之上,凌丰与岳军严阵以待,且做好了一切战斗的准备,可两人谁也不曾想到,居然会在敌军的队伍之中看到她的身影,这使得所有的计划尽皆失去了作用。
“你确定那是贞渝郡君?”岳军刚入阜南城,还未见过青颜便出发至此,故此刻疑惑地看向凌丰。
“那是我家的主子,怎么会看错?”他面色难看,握紧双拳焦急地说着。
“看来所有的准备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了,如今保证郡君安全才是最紧要的。”
“不错!只是若因为主子而让敌军全身而退,郡君必然会自责无比,届时即便得救,她也不会开心。”
“那要怎么办?”岳军叹息地看向她娇小的身影,虽然距离颇远,亦看不清她的容貌,可他就是从其轮廓之中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
“先看他们有什么要求,而后见招拆招吧!”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议定,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拓拔羽带着她步步靠近。青颜并不知凌丰在此,更不知杨子龙与常天佑关门打狗的计划,可在看到城墙之上他的身影之时,仅微愣了片刻,便明白了一切,她不由苦涩一笑,计划很是完美,偏偏出了她这个差头。
“贵国的贞渝郡君在本将军的手上,你们最好打开城门,否则我可不确定,她是否能活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抽出腰间短刀,放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郡君——”凌丰顿时惊的脸色惨白,失声唤着。岳军皱了皱眉,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模样暗自称奇。
“凌丰,你鬼叫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声音那么大,耳朵都震痛了!”她说着抬起左手,悠闲的挖着耳朵,丝毫没有被颈间传来的锋利之芒吓到。
“属下——,拓拔羽,你——”
“先说好,要是为了救我而开城门,即便得救,我也会趁你们不注意上吊自杀!”她依然悠闲的挖着耳朵,连看也未看凌丰与岳军一眼,可那淡漠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使所有人听了清楚,故每个人都愣愣地看向她。
“你当真不怕死?”拓拔羽将短刀向她靠近毫厘,顿时一道血痕于其洁净的脖颈之上出现,凌丰与岳军面色难看,手中的长剑下意识抽出。
“死?有何惧?若我的死可以有安南国数十万大军,以及安南白虎将军、安南国主相陪,这般死法我倒是赚了很多。”她微笑地转头,那短刀竟因她的动作又深入了几分,一丝鲜红的血液沿着脖颈缓缓流淌,不多时其身上乳白的长衫便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郡君,不可——”凌丰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决绝,惊慌着吼出。岳军睁大了双眼,之前未见她时,总觉得不过是一多读了些书的弱女子,今日得见她的风姿,内心深处竟衍生出敬佩之意。
“凌丰,你记住,今日不论我的结局如何,若你胆敢放跑敌军一兵一卒,都要提头来见。”她娇声斥喝,使刚要飞身而下的他顿住身形,脸色涨红,手中的剑于晨风之中传出噬血的吼叫。
“她既然如此求死,拓拔羽,你也不必再犹豫了,成全她!”女子于其身后纵马走出,媚惑的狐眼紧紧地盯视着青颜,她就不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不怕死。
“是!夫人!”拓拔羽恭声称是,青颜好奇看向女子,这是两人自相见起,她首次正视对方。
“怎么?你还有话说?”女子嘴角扯着无情的弧度,狐眼望将过去,无媚惑之意,竟有种噬血的疯狂在其内不断盘旋。
“听闻百年前安南国中有种女子,自十岁起,便要被万人骑,练就一身媚骨媚香,从而晋升为污女,再派往他国潜入官员家庭之中,以后宅入手逐步掌控官员的一切行动,若能说服其叛国固然好,若不能则用尽一切手段窃取他国情报,看来你便是这污女之一。”
“你懂得倒是很多!”女子脸色有些苍白,看来那段经历亦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原以为只是传闻,不想竟是真的!只没料到,污女于安南国的地位如此之高,连大名鼎鼎的白虎将军也要听其号令。”
拓拔羽听此,面色难看,望向女子的目光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些都与你无关,拓拔羽,杀了她!”女子歇斯底里地吼叫着,那双媚惑的狐眼之中出现了少许晶莹。
青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望向城墙之上的凌丰,嘴角扯起一丝灿烂的弧度,这般死去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一切的转机就在拓拔羽短刀落下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