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拂晓斋,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温府如何送了这般珍贵的东西来?冰兰花,这般珍贵的药材居然用在了自家的身上,若是被皇家知道了,必然是杀头的死罪,有了这样的药草,不藏着掖着,居然拿出来送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主!属下接到哥哥的传书,先生明日午时便可抵京。”凌珊自窗口跃入。
“总算是要到了,前几日下了大雪,我便知道必定要拖延行程,不想竟拖延至此。”青颜松了口气。
“好在先生的住处是一早便备下的。”以寒铺好床,看着她躺下笑着道。
“找的人可都妥当?”
“公主放心,都是央了柳嬷嬷给掌的眼,再有茉莉娘亲在那儿守着,必不会有事儿的,再者离咱们府也就隔了一条街,若是不放心,坐马车过去也是来得及。”
“左邻右舍——”
“公主放心,按您说的,街坊四邻都是厚道人家,左侧还邻着读书人,必不会扰了先生的清净。”
“你即这般说了,我也就放心了。凌珊,你下去吧,别忘了今晚的事情,万不能拖延。”
“是!”凌珊总觉得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好暂且退下。
亥时末,青颜起身穿了衣服,让以寒将房内的灯点了,又置了一扇屏风,便耐心等待着。
“公主——”青平悄无声息的进来。
“他人呢?”
“门外!现在便让进来吗?”
“进来吧!我与他也算是旧相识了,却还没好好的聊一聊。”
“是!”
青平领命,将房门打开,一身藏青长衫,腰间缚一条金边腰带,披着黑色斗篷的荀子平走了进来,隔着屏风看她,这位年仅一十三岁的小女孩,不仅凭自己的本事获得天子赏识,如今又即将成为武柱国侯世子妃,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青平,去外面守着,以寒,上茶!”
荀子平微感讶然,随即便大方的坐下,以寒端上的热茶,也拿起便喝,大有一种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势。
“少侠以为这世间最难割舍的感情是什么?”
“公主将我唤来是为谈情?”荀子平冷哼。
“是!”
“公主怕是找错人了,要说谈情,理当找武柱国侯世子,如何能找个外男?”他言语之中更是染了怒意。
“若是爱情自是要找他,可今日我想谈的是恩情、是亲情。”青颜不急不缓。
他听此,拔弄茶碗的手一顿,沉默地看向她,只可惜隔着屏风,即便他目光老辣,亦无法看清她有何用意。
“我已经得知你名荀子平,与先生是父子亲情,虽说你的心中对先生多有怨怼,然而血浓于水,兼先生又愧疚多年,是以你对他的恨怕是少了,如今跟着我无非是想看看先生过得好与不好,我说的可对?”
“他倒是什么都于你说!”他语气泛酸。
“先生于我是亲人,而我于先生是个令他骄傲的学生,你之于先生是才无可替代的亲人。”
荀子平听此,起身欲负气而走,他自小期盼父亲,希望有一日两人可以促膝长谈,却不想他期盼的父亲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倒是颇为心疼,而这个女孩明显对父亲亦是带着孺慕之思,虽说有些孩子气,可对于他来说却是恰恰不能忍受的。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你成为夜杀军叛徒?”青颜感受着他情绪上的转变,不由心中暗笑:果真将先生看如眼如珠,只这几句话就不高兴了。
“夜杀军?还没嫁过去,世子就连这也和你说了?”他大为吃惊。
“是!他还说夜杀军中的确有叛徒,但不是你。”
“世子他、他真的这般说?”
“自然,他到处找你,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好将其中的钉子拔出来。”
“你只告诉世子,万事有我,定不会让夜杀军成为别人的刀枪。”
“在你眼里,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却不知他早已是杀人如麻的常胜将军,若你真的有心,就去见他,有你与他里应外合才是上策,否则内忧外患,你让他如何安心上阵杀敌?”
荀子平听罢,只顿了片刻便打开了房门,远去的背影充满了洒脱之意。
“青平,你去告诉他先生明日午时抵京。”
“是!”
以寒将房门关好,重新铺了床,服侍她重新躺下,眼见着她闭眼沉沉睡去才放心地退出。
“你说那荀子平真的放弃刺杀先生了?”凌珊始终觉得不妥。
“到底是父子,不会有事的。”以寒道。
“唉!这个人比之前相见时更要凌厉了几分,也不知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竟修得如未出鞘的宝剑般,令人心惊胆颤。”
“我怎么不觉得?”以寒微怔。
凌珊诧异的看了看她,又想了想自己,忽然间明白:自荀子平一现身,自己便如盯贼般盯着他,手中寒剑随时准备刺出,定是引得他不满,是以凭势压向自己。
辰时末,青颜、青莲、青暖、青玄承等人陪江映月吃罢早饭,便被留了下来,而后柳嬷嬷挥退一众下人。
“我想了一夜,平白受了温府这般大礼,实在是过意不去,一会儿你们几个去库房挑上些好的药材,让承哥儿和暖儿送去,到了只说父亲在春闱,来不得;两位姐姐又是待嫁之身,不能随意走动,娘亲又是个不中用的,下不了床,所以派两个小的上门感激温大人和温夫人的赠予。”江映月坐在暖榻之上,细细地吩咐着。
“看来这雪莲丸的确是好东西,昨儿服了一粒,晨起又吃了一粒,娘亲的精神状态便好了许多。”青颜见她虽有疲意,却并无不妥。
“正是因为如此,娘亲才这般——”
“夫人,温夫人来了,就在府门外等候。”桑兰的声音于房门之外响起。
“温太医府上的温夫人?”青暖讶然,起身打开房门道。
“正是!还是昨天那位江嬷嬷叫的门。”桑兰道。
一众人连忙起身,连向大门口迎去,边听江映月道:“快请进来!”
桑兰听此,先一步向大门口行去,并沿途之上让小厮等外男退下。
“以寒,让以萱准备些点心送来。”青颜低声吩咐,想着不论对方是何目的,至少这盒药丸于娘亲江映月而言,就是救命良药,如此深恩当得上全家隆重接待。
一行人跟在江映月的身后才出了丹心居,便见桑兰在前引路,江嬷嬷扶着温夫人走了进来。
青颜等人始一看见这位温夫人便惊呆了,而后看向江映月,两个人站在一处,竟有六分的相似,竟是连气质也不差什么,同样的杏核眼,同样的鹅蛋脸,同样的端庄温婉,不需多问,便明白两人之间必定是有着什么关系的。
“这便是我家夫人!”江嬷嬷上前一步,笑着打断了众人的惊讶。
“哦!温夫人快请,杜鹃上茶!”江映月收起心中的异样,连忙带着人进入内院正房,坐了下来。
温夫人双眼明亮,只定定地看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这般模样竟与昨日江嬷嬷来时一模一样。
“我——”
“夫——”
江映月与温夫人异口同声,而后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见过夫人,这是公主吩咐奴婢做的糕点,夫人且尝尝!”以萱于此时走了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嗯!的确好吃,有梅花的清香,再配上这茶,果真是极好的。”
“夫人若是喜欢,一会儿让她多做些,您带回去,给家里的小姐少爷们都尝尝。”
“也好,我家那个丫头就喜欢这些吃食。不像你的这几个,个个都是出挑的,这是承哥儿吧?听说小小年纪已经读了许多书了。”
“夫人谬赞了!”
“听说你娘家是在大名?”
“是!家父经商出身,然——”
“不知令尊身体可还健壮?与你母亲的感情如何?”
温夫人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江映月的脸色也有了些许不愉,可想到那雪莲丸,只好压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开口:“多谢夫人关心,家中一切安好。”
“我——”
“夫人,您还是直说吧,这般拐弯抹角的不等话没说出来,倒惹得人不快。”
温夫人刚想追问几句,身边的江嬷嬷便出声提醒着。
“夫人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能够帮得上忙,我青府定会竭力相助!”青颜在此时开口。
“我本不太会说话,盼了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就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嬷嬷即让我直说,那我便说了。”
“您说!”江映月点头。
“五岁那年,一场洪水将我与哥冲散,被当时在外游历的公爹和夫君所救,待醒来后就只记得自己叫岑儿,其他一概不知公爹见我可怜便请了江嬷嬷照顾我,又带着回了京城,长大后就嫁给了夫君;大约是在两个月前,我不小心在自家的花园跌倒,醒来后就有了些记忆,依稀记得哥哥的名讳是江学海,我——。”
嘭——
江映月听此,豁然起身,双眼瞪得老大,看着温夫人一字字地道:“敢问夫人可还记得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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