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听此略显惊讶,此人她还真有些渊源,当时在宫中若非是他,只怕自己早被德王掳了去,以当时的情况看,无论德王要做什么都极为顺利,因而此恩此情她一直铭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如今却让她找人说项许给他一个刁蛮无理的愚蠢女子,她如何做得出这等恩将仇报之事?
“此人孙女儿也有些耳闻,于这京中公子哥儿中郑公子也算是上上之选了,只是祖母可问过三姐姐的意思?”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唆之言,此人我已经与你三伯母、三伯父提起过,他们二人考虑之后都说可行,至于珑儿一个女孩子家哪里好意思说愿意或不愿意?你只管帮祖母牵线,其他的事情自有定夺。”
青颜听此便知青珑偷情之事做得极为隐蔽,除了身边的侍女妩儿、媚儿外再无他人知晓,若非是她一直派凌珊盯着,又有之前茉莉娘亲的偶遇,只怕她也一样毫不知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颜儿?”老夫人见她沉思不语,有些不愉,只当她是不愿意。
“祖母吩咐之事按理说孙女儿定要全力去办,只是这件事孙女儿不能答应。”
她之言令顾嬷嬷与老夫人皆是一怔,后者更是压着怒意道:“这是为何?”
“究竟为何祖母还是问问三姐姐罢,你只与她说纸包不住火,隔墙有耳,若这般说她还是不说实话,祖母不防就将此亲事说与她听,想来她定是宁死不愿的。”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此刻惊大于怒。
“祖母有些事情孙女儿不想说,也不便说,若非机缘巧合孙女也不想知道,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无知,还请祖母恕罪!”
青颜行礼告罪之后,转身离去,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出老夫人的震怒与失望,亦可以想象得到三房因为青珑的莽撞无知而得到的下场,她想若在事情发生之前她发现了端倪,定然会想方设法的阻拦,可惜发现的太晚。
当晚,翠雪阁传来惊天动地哭声与骂声,而后没多久便听说老夫人晕了过去,青长贵慌忙派人出去请大夫,青颜原本想让云翳来,可想到他此刻正在宫中寸步不离的守着皇上,如今到了紧要的时刻,若因为他的离开,而出了什么变故,怕是不妥,故派了红英前往温府,请温从德前来。
翠雪阁
青三元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女人,竟不知不觉间花白了头发,曾经美丽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在这一刻他才恍然竟是与心爱的女人有三十多年不曾好好交谈过,他甚至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老到轻易就能晕倒的地步。
“温太医来了!”
青颜带着温从德走了进来,青三元、青长贵、青长富、江映月、李婉茹等人连忙让开路。
温从德向青长贵、青三元施礼后坐床前的杌子上,仔细为老夫人诊着脉,没过多久他便起身道:“侯爷放心,老夫人只是年纪大了,气血攻心,这才晕了过去,我这有颗清心丸先为老夫人服下,不消半刻定能醒来,而后我再为老夫人开个药方,吃上十天半月便能大好了。”
“好,好,好!这次有劳温太医了!”青三元连道。
“侯爷客气,如今两府连着亲,做这些自然是应该的。”
“有劳!这边请!”青长贵见顾嬷嬷已经接过清心丸,便上前引着温从德走向暖阁开药方。两人一路之上低声交谈,不多时转入暖阁,消失不见。
于此时,老夫人睁开双眼,四望之下先是看到了青三元,而后未停留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后视线落在青颜的身上,苍老而疲惫的双眼顿时晶莹满布:“颜儿,你何时知道的?”
青三元听此有些惊愕,他只知道她是被气晕了过去,可赶来之时屋内只有李婉茹、青长富、顾嬷嬷和几名下人,故而他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如今听到此问,下意识看向青颜,等着她的解释。
青长富与李婉茹则低下头来,面有愧色,他们同样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做出此等事情,尤其是后者得知此事之后曾说教于女,不想青珑却道:“母亲有何资格教训女儿?女儿这些可都是和母亲学得啊!”,只这一句话便令她满心的凄苦疼痛,无话以对,到了这一刻她才恍然曾经做得那些有多荒唐,可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夫妻离心,儿女不肖已成为事实。
“昨日方知,孙女儿派茉莉去看先生,不想茉莉娘亲王婆子一日到伽蓝寺祈福遇上了,便连忙传了消息进来。事后孙女儿便派凌珊盯着三姐姐,才发现两人已经不只私会一次,原想着等姐姐出嫁了,再与您说此事,想个折中的法子,不想您今日唤我帮忙,这才不得已提前说出。”
“私会?你说你三姐姐珑儿与人私会?”青三元缓缓起身道。
“是!”
“无耻!”青三元怒极,厉声怒喝。
“父亲息怒!”青长富、李婉茹以及还震惊中的青玄磊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你、你教的好女儿,青州之时便不守本分,如今可怜她小小年纪受诸多苦楚,故而想着在京城寻一处好人家,日后也有个依靠,可终究是江山亦改本性难移,如此便发回青州家祠,永生不得出!”
“父亲——”
“祖父——”
一家三口听此,当即痛呼,以希望能够使他改变主意。
“你们也不必如此,要怪就怪生了个不守妇道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与人私会,就算给她找了好人家,也必然搅得家宅不宁,与其嫁出去祸害他人,不若于家祠之中悔悟。”青三元痛斥,苍老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侯爷,妾身已经看明白了,珑儿这孩子是个要强的,既然她自己选好了人家,就让她嫁过去,是生是死全靠她个人的造化,若回了青州祸福可就难料了。”老夫人气喘嘘嘘,终是将要说的话说完,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是呀!祖父,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让姐姐嫁过去吧,不然此事一但传开,要怎么说好?若是嫁过去,就算是传开了,也不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青玄磊拽着他的衣摆苦苦地求着。
“父亲,还请您看在珑儿还算孝顺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青长富猛叩了头,抵在地面的额头却始终未抬,青颜站在一侧看得分明,那张脸上已经是泪水如涌。
李婉茹只跟着他叩头,那瘦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儿媳教女不严,以致犯下大错,儿媳愿代女受罚,只望父亲可以给珑儿一条活路,她终究还年少啊!”
江映月看着早已因此事呆若木鸡的青暖与青玄承叹了口气的起身:“父亲,既然是她自己寻的,若硬要拆散,怕是会惹出更多事情,不若一早便成全了她,也算将此事了了。”
“颜儿可知那人是谁?”青三元沉思片刻,看了眼不知是否睡着的妻子后道。
“鲁家大公子,鲁维昊!”
青颜话音方落,青三元登时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在期冀着自己听错了。
青玄磊听此惊喜莫名,他还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没想到竟然是户部尚书府家的大公子,这也算是高嫁了,然他的惊喜并未持续多久,便发现自己的父母皆是愁容满面,祖父更是怒不可遏。
江映月对鲁颂之事毫不知情,因而在得知是谁后仅仅是略感惊讶,就道:“鲁家?一门显贵,的确算是门好亲事,只这是高嫁,又是以此种方式嫁过去,也不知她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青暖皱了皱眉,鲁颂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如今竟然要和仇家做亲,若被外人知道了定然要说青家人脑子不清醒。
青玄承也皱了皱眉,他往日去学堂,听到很多关于鲁家的言论,大抵都是负面的,最重要的是周希凡曾说过鲁家早就投靠了德王,而德王一向是心狠手辣,能够投靠他的,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你们当真要珑儿嫁过去?”青三元痛心疾首地看着青长富。
“是!”他头也未抬地道。
“好!你即心意已决,那么为父也要把话与你说清楚。”青三元刹那间苍老许多。
青颜在旁看着很是心疼,而后又发现暖塌上老夫人的身体有了一丝颤抖,便知道她一直都未睡着,只是伤心的不想再参与此事,却又想知道最疼爱的孙女儿最后的结局,想来祖父也明白祖母之意,是以才一直在此处理。
“父亲请说!”青长富略抬了抬头,却仍未敢看向他一眼。
“从珑儿出嫁的那一刻起,你们便要搬出此处,分家另过!”
“什么?”他与李婉茹、青玄磊震惊抬首,原以为是听错了,却没想到在父亲的双眼中看到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夫人豁然睁开双眼,微起身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个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男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他,她只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知道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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