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赌气,瞿然起身,没等迈出第一步,就感觉腿肚子被拧了个圈儿,揪心的疼。他下意识低头,正对上木也如刀似剑的目光,面对儿子毫无底线的林风只好又厚着脸皮坐下,还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和木也讨论菜单上的菜色。
“张姐您来了!”年轻的女服务员走过来跟张女士打了个招呼。
“哟,这是您儿子吗,长得真帅!”女服务员看着木也,满脸桃花盛开。
“不是,我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哪有这么小的儿子。”张女士摸摸俊秀的头,难得眉眼舒展,一脸畅快。
林风的脸上变颜变色,心说,木也是张女士的儿子,那我成什么了,木也的哥哥?真是——
“张姐,今天还点面片儿汤吗,您要想喝,我现在让后厨先做上。”女服务员又问。
张女士面露尴尬之色,“哦,那个,再说吧,不是很想喝。”
“你们不是广式早茶么,怎么还有面片儿汤啊,这大厨会的真多。”林风拈酸道。
“您不知道,这是张姐给的配方,教我们大厨做的,也只有张姐来了,我们才出这道菜,张姐专供,菜单上是没有的。”女服务员打趣,随后冲张女士醉心一笑,那表情明显是想邀功。心里定是再说,您看我这口才,是不是给您争了不少面子。可她不知道,素来爱面子讲排场的张女士今天转了性子,就想好好当个平凡的奶奶,和儿子赌气的妈妈。
“算了,你先去忙吧,等一会儿我们点好了,我再叫你。”张女士打发了女服务员。
“吃面片儿汤就该去面馆儿啊,来人家广式早茶店搅和个什么劲儿啊!”林风本想着奚落几句,可话一出口,软了半分,倒像是矫情了。
“不是所有的面馆儿都会做面片儿汤的,也不是天下的面片儿汤都是一个味儿。”张女士低声应着,双眸挂上了光点。
林风愣了愣神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倒是真想尝尝张女士教大厨做出的面片儿汤,是不是和父亲做的是一个味儿。
“我点好了,四样点心,再加一份面片儿汤,应该够了!”木也把菜单合上,叫来了服务员。张女士看木也点了一份红豆酥,不禁想起许欣来,以前许欣在张女士的画室打工,也总是喜欢带一份红豆酥来画室,张女士尝过一次,说了声味道不错,许欣就每日都带来,张女士总问这家红豆酥店在哪儿,许欣总是遮掩。多年以后张女士才知道,那不是买的,是许欣亲手做的。想到这儿,张女士不禁唏嘘,木也和他妈妈一样,都是暖心的人,自己这么多年,当真是错了吗?
“您还要点别的吗?”木也看张女士出了神,轻声问道,
“要点面片儿汤吗?”张女士问。
“今天天冷,吃面片儿汤暖胃。”也暖心。后半句,木也放在了心里。
“爸爸做的面片儿汤最好吃!”俊秀紧忙跟了一句。
“好吃奶奶也吃不到。”张女士轻哼一声。
林风看着张女士,半天没有回应,只觉得今天阳光很好,照在张女士身上,暖洋洋的,轻飘飘的。
“那下次,下次一起回家吃饭吧。”木也有些紧张,但好歹把话说了出来。
“嗯!”张女士微微点头,突然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场面一时有些干掉了。
早餐总算上来了,祖孙三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就着糕点的样式寻了个话题,又攀谈起来。
“在香港那边应该有很多好吃的吧,尝尝这里的正宗不正宗。”张女士冲木也笑了笑。
林风看在眼里,自己盛了一碗面片儿汤顾自喝着,汤底有些淡,但配料都是父亲以前常用的,所以总有些熟悉的味道。
“你可能喝着淡了,这是照我的口味做的。”张女士给自己盛了一碗。
林风不知该如何应答,假模假式地看了看时间,催促木也和俊秀,“你们俩快吃,一会儿该迟到了。”
“我吃饱了!”俊秀摸了摸自己挺挺的肚子。
“不如你就先送俊秀去学校,一会儿再回来。或者,一会儿我陪木也去医院也可以。”张女士说话的声音极轻,店里有些吵,后面的话被嘈杂声盖住,完全听不清楚。
“爸,那你送俊秀去学校吧,我在这儿等你。”木也给林风递了个眼神儿,林风虽然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拗儿子的意思,只好带着俊秀先走了。
“难怪大家都喜欢你!”张女士看着木也,由衷地夸赞道。
木也有些脸红,闷头吃东西,没作声。
“你不恨我吗,前段时间我那么对你。”吃到最后,张女士问木也。
木也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爱着同一个人。”木也说完这话,脸色突然煞白,脑袋愈发昏沉,他下意识地双手支撑在桌上,可身子还是有些不稳。
“你怎么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张女士起身走到木也身边。
“没事儿的,只是有些头晕,没关系的。”说完,木也便没了意识。
木也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林氏医院,张女士和林航守在床边。
“你醒了?”张女士关切地问了一句。
木也嗯了一声。
病房的门开了,林老夫人和医生走了进来,林航上前去询问木也的病情,却被林老夫人给瞪了回去。
“妈,木也到底是怎么了?”张女士试探着问了一句,多年没有这么称呼林老夫人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愣了一会儿。
“没事儿,就是低血糖,这孩子吃饭少,打一针就没事儿了。”林老夫人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有事儿就先回去吧,我看柴家的车一直停在门诊楼前等你,应该是找你有事儿吧,别让司机等太久。”
“好!”张女士点点头,又和木也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林老夫人支走了林航,单独把医生留在病房里,打算和木也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木也原本是不准备接受治疗的,但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加速恶化,所以最终还是同意了林老夫人的方案,定期来医院检查,定期做维持性治疗。
一百天,他一定要陪够林风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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