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她还是来了我的店里,在她驻足张望又离开的半个小时以后,伴随着门口风铃的叮铃声,她走了进来,她那天出了调雪纺的长裙,她进来,带着被风吹起的裙摆,迷惑地四处张望。我眼巴巴的望着他一步步走向吧台,而那时我依旧在靠窗的桌边坐着。
“需要点什么?”丁诺问。
她低头看了一眼丁诺,没有说话,继而又抬头看着菜单,完全没有想搭理丁诺的意思。
“卡布奇诺,芒果千层。”
“一共45。”
我已经走进吧台,帮着丁诺一起准备。
我看见她有一个粉色的小零钱袋,她一只耳朵带着耳机,她似乎很喜欢听歌,反正我看见她几次都是带着耳机的。付完钱,她找了我之前坐的那张靠窗的桌子。
“准备好给我好了,我端过去!”我跟丁诺说。
“对人家有意思?”
“让你休息休息。”
“切!”
在丁诺准备的时候,我站在吧台静静地看着她,我在思考和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我想那应该要是一句让我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很美的话。
“好了,拿过去吧!”丁诺抢托盘往我面前一推,扭头又去忙别的。这是又生气了?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平复波澜的内心。
我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走向我的未来,慎重且兴奋。
“这是你的咖啡和千层。”我承认,这是我想到的唯一一句话,毫无特点的话,丁诺也可以说,如果还有别的服务员也可以说。
“谢谢!”她说着,微微侧身将面前的位置让出来好让我将东西放下。
“你在看的是什么?”她在看书,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再见,萤火虫小巷》。”她合上书,将封面展示给我看。
“讲的是什么?”我边问边顺势在她对面坐下,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手中的书。
“友情!”她眉头微皱,看着唯美的封面,略加思索后,一字一顿的说出两个字。
“讲友情的书不多吧?”
“《追风筝的人》。”她说完,微微笑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复。
“我平时看书不多。”我说完,她目光暗淡了下去,“有什么推荐吗?”我又补充问道。
“要看你喜欢什么题材的了。”
“我喜欢……”
“其实看书也需要心性,你得能沉得下心来。”她看着我就像母亲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一般严肃。
“那……”
“老板!”丁诺突如其来的大叫,将我思绪完全打乱。
“干什么”我愤愤道,边说边走向她。只见她值愣愣得站在吧台里,噘着小嘴,见我走进,她悄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先是相亲,现在又是那个女的!”她说着撇了一眼靠窗的那个座位。
“你在瞎想什么!”被点破,我有点心虚,只好故作怒态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丁诺哼了一声不再离我,而我也不好再回到那个她身边,确切说我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再回去,我并不想让她觉得我是故意在接近她,我希望让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而我确实是想多和她说上几句话。
“哎呀!”我惊呼了一声。惊到了一旁生闷气的丁诺,“怎么啦?”她瞪大了双眼,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刚刚忘记给顾客拿纸巾了。”
丁诺白了我一眼,从抽屉了拿出印了店名的纸巾甩给我。
我拿着纸巾,再一次走向她,内心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尽管我几乎要将自己的嘴皮咬破,可是我脸上依旧泄露了丝丝的喜色。
“忘记给你拿纸巾了!”我轻轻递到她面前,声音很温和,怕惊扰到沉浸在故事里的她。
“奥!谢谢!”她看了眼纸巾,但是没有抬头看我。
“这里环境还好吗?”
“嗯?”她可能没想到我会继续和她讲话,抬头惊奇的看着我。
“这里环境还适合你看书吗?”我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子带笑着看着她。
我们对视了大概有三秒,她先是愣愣的然后笑了,使劲点了点头,“好,很好,很安静,咖啡很香!”
“那就好!”
“你是老板吗?”
“是啊!”
“真好!”
“好什么?”
“不用上班,没有压力。”
似乎很多人都会这么看待我,我的朋友,丁诺,包括她,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自在,我有我的不甘和忧虑。每一天我都努力将这些不甘和忧虑藏在内心深处,可是此刻,在这样的时刻,她使我不得不正面我的处境。如果她是别人我完全可以不用管,可是她是她,她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她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可是,我却无法保证我能给的余生和她期望会是一样的。
“明天还会来吗?”我岔开话题。
“不知道,看心情吧!”
“那你先看,不打扰你了!”
“好。”
我急忙离开,冲进员工休息室,她唤醒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那种感觉就好像手边有一个又红又香的大苹果,可是却不能碰上一碰。
她是未来,是希望,是黎明的曙光,雨后的彩虹。可是我呢,我要照顾母亲,还背负着往后余生的愧疚。我躺倒在沙发上,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看得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丁诺来跟我说已经四点了,我才想起来要回去帮母亲准备晚饭了。
也就在那天晚上,我向母亲提及了那个姑娘,母亲的反应让我很生气,母亲将她当做一种可能,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奢望,但是母亲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的这种处境,她从来不可怜她的儿子。我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摔门而去,可是我现在做不到,毕竟是我对不起她在先,我让她失去了丈夫,让她失去了自由的权利,就着两点,我不得不用我的余生来偿还。
*****
我似乎听到了郁寒的哽咽,莫名我开始心疼起他来。我吃力的抬头看着他的脸,风将雨滴吹到他脸上,亮晶晶的,如同流淌着的泪花,我看见他的目光死死的停留在祁白玉所在的那顶帐篷上,似乎可以透过那厚厚的防水布看到里面姑娘绯红的脸。
此刻我不再吃醋,因为到这儿我已经隐隐觉出这将是一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