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心虚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眼珠毫无章法的四处乱转。我不知是否看出我的不安,更加不知道是否会唾弃我的懦弱,我只知道她转身走了,没有一句话。
我望着她离去时的背影,她婀娜的身姿,整个的浸润在金光中,愈来愈远,就像远去的天使。我是那么像追上去,我甚至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是想了想,有退了回来,朝方向走去,我忍住不回头看,逼着自己盯着前方,坚定地盯着前方。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辞藻来形容我的心痛,也许这就是生活对我的惩罚。可是丁诺却说,这是我在惩罚自己。我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丁诺冷哼了一声,她说,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我没有说话,像祁白玉这样的女孩,应该得到最好的,这是我无法给予的。
丁诺没有想往常一样安慰我,鼓励我,也许她觉得我已经是无法挽救的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祁白玉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以后不可以再有任何幻想了。
此后的几天,我和祁白玉再没有了联系,我回复到往常一样,按时回家吃饭,推母亲出去散步,听母亲给我说家长里短。但是不管什么都无法让我提起精神。
我多么希望母亲可以看出我的异常,然后想大多数家长一样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劝诫,如果母亲那样做,我发誓,我一定会听她的,并且照她的要求做。可是母亲并没有,母亲文化程度不高,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乡野村妇,她不会察言观色,洞悉人心,只会大声说话,放肆地笑,脏话连篇的骂人。从小到大,我多少次想要闯入她温暖的环抱,可是她总是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开,或许是她粗野惯了,不喜欢这种细腻的情感。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母亲的这种粗野,在她将我推开后,我依旧不依不饶的想要靠近,母亲便会生气地说,你为什么总是要折磨我。我很委屈,我不懂为什么这是一种折磨,但是我却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尽管母亲这样,但是又不能说她不爱我,她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我,她让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她像一个奴仆一样照顾着她的孩子,她给出的爱是生硬的,没有温度的,但却也是无法否认的。
而现在我迫切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温暖的怀抱,我希望这个怀抱可以来自母亲,只有在母亲面前我才能是理直气壮的。终于,我尝试着跟她说,我有点烦。她连基本的询问都没有,只是说,你早点娶个老婆就有人帮你分担了。我笑了笑没有再说,我知道,我不该存任何幻想的,在祁白玉那里是这样,在母亲这里也是这样。
长久以来,我一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能受得了母亲的,父亲是一个有诗书气的人,娶母亲仅仅是因为两家人一直很熟,父亲说那时候还不懂,迷迷糊糊的就结婚了。每次我和母亲吵架,父亲总是会跟我说,你母亲不容易,不要总是气她,多依着点她,她也是为了你好。父亲平时是个挺开明的人,只有这时候我觉得他是非不分,是母亲野蛮的帮凶。那时候的我性格分明,是个愤怒的年轻人,完全不明白父亲的做法。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是父亲对生活的妥协,他知道不论他干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母亲,无法改变现状,所以他妥协了。他之所以妥协,还有一点就是母亲除了粗俗之外并无其他可指责的地方,她对家人的照顾一直是无微不至的,在她的生命中,她永远将她儿子排在第一位,她丈夫是第二位,她自己是第三位。所以,其实很难说,母亲是好是坏。
无法在母亲这里寻求安慰,我只好去找丁诺,我知道,丁诺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她有着一种女人特有的智慧,那是理智和感性的结合体。
我和丁诺倾诉时无需要提前预告的,我只需要一股脑的将我想说的说出来,她就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像我如果选择在快要关门的时候向她倾诉,她就知道我想要她陪我喝一杯,但是考虑到我身负的责任,她会说,晚上来店里,我给你带酒。
除了酒,丁诺还带来了下酒菜,还泡了茶,准备的很周到,我笑着说,买了那么多东西,这个月给你加工资。她笑着说,你说的,别忘了。
我喜欢喝丁诺一起喝酒,因为她很大方,从不扭扭捏捏,能一口干绝不留到第二口。我曾问过她,是不是酒量很好,她说,有什么好不好,只有愿不愿意。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问,你说是不是。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于她而言,我就是愿意的那种情况。
但是那天晚上,丁诺没有允许我喝得烂醉如泥,她只是在我将我想说的全都说出来之后,就收拾了所有,让我赶紧回家睡觉,她说她保证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自然不会相信她这些鬼话,但是我还是乖乖回家了。
母亲对于我的晚归向来颇有微词,尽管我已经成年,她依旧觉得我不应该太晚回来,她说,这是没有家的人的行为,有家的人就应该早点回家。
我回去的时候,母亲听见关门声,很大声的叫我,我摇摇晃晃地站在母亲房间门口,问她要什么,为什么还不睡。母亲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摆出她母亲的威严,问我是不是又喝酒了。我努力点了点头,那时我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头是不是点下去了,自觉地好笑,便呵呵笑出声了。母亲好像更加生气了,说完那么大人了做事情一点数都没有,说我这样打一辈子光棍都不奇怪……还有很多其他,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知道那些话从别人嘴里讲出来我一定要生气的,但是这是母亲,不是因为我爱她,而是因为这是父亲都只能对她妥协的母亲。受父亲的影响我已经学会了将母亲的话当耳旁风。不管母亲说的多难听,我都不为所动,笑呵呵地说让她早点睡。